阿多圖心中忖度,梁妃并未把話說絕,他也不能相逼太緊,且剛才的話不無道理,殿下真若攜小王子回京都,他要如何護他母子二人。
再一深想,別說護了他母子二人,彼時只怕連進王庭都難,朵家勢必已派重兵把守王庭大門,不準(zhǔn)任何人出入,這不是沒有可能。
阿多圖退出去后,江念靠坐于床頭,眼睛直直地看著衾被,如今的她完全為著孩子強撐,她死不死無所謂,甚至情愿赴黃泉陪他。
可她走了,孩子怎么辦?又是這么個身份,比普通人家的小兒還不如,連一方遮風(fēng)擋雨的瓦片也無,都是想害他的人,叫她怎么忍心撒手離開,若她一意追隨他而去,到了那邊,他也會怨自己罷?
江念揉了揉額穴,再次躺下。
仍是那個狹窄的山道,兩邊山體已塌,入眼處是凌亂的斷木和碎裂的山石。
江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堆土亂石里,驚惶地找尋,雙手不停地刨著廢墟,一直將指頭扒得鮮血淋漓。
“在哪里……你在哪里……”
“你個混賬玩意兒,不是說在我生產(chǎn)前回來么?人呢?為什么不回來?為什么還不回來……”
江念口里一面罵著,雙手一面扒著泥石,指頭的血和著泥,直到聽見身后一聲嘆息。
“阿姐……”
江念身子一顫,僵著脖,緩緩地回過頭,循聲看去,他就立在高堆的泥石之上,同那日一樣,滿身是血,英俊的面上交錯著一道道血口子。
江念頹倒在地,哇得哭了出來,如同市井婦人一般,失了所有禮儀,一面哭一面罵。
“你怎么狠心丟下我?”
“早知有此一劫,說什么都不嫁你?!?/p>
“我還說情姑守寡,結(jié)果我自己變成了寡婦,如那槁木死灰一般?!?/p>
女人邊哭邊拍著地,一副恨海難填的情狀,全然不顧自己血爛的指。
“阿姐,我不在,你照顧好我們的孩兒?!蹦腥苏f道。
江念兩眼一瞪,拿袖子抹開眼,忿然道:“怎么照顧?!你說得輕巧,我一婦人,暗處那么些豺狼盯著,你叫我拿什么護他?”
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把她往中心吸,任她怎樣掙扎,都無濟于事,不禁讓她想起上次溫泉池子里的那一幕,逃不開,驚恐間,她叫了一聲“吉兒,救我!”
可如今呢,她再叫一聲“吉兒,救我……”他不會再出現(xiàn)了,也無人回應(yīng)她。
立于廢墟堆中的男子再次開口:“答應(yīng)我,保護好自己和孩子,再堅強一點,我一直記得阿姐兒時說的一句話?!?/p>
“什么話兒?”
“危難時,人可以被摧毀,卻不可以被打敗?!?/p>
江念心道,我還說過這話?
她見他似要消失,趕緊追問了一句:“你的崽子,叫什么名兒?”
“呼延拓?!?/p>
江念聽不太清,重復(fù)了一遍:“呼延朔?”
再抬頭去看,山堆上哪里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