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凝不置可否。
在艾沙被卷入漩渦的那個當(dāng)下,她想過放棄。
這位女學(xué)者即便無法繼續(xù)留在美國,也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章凝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但對方不遠萬里來到這里,跟著他們刀尖舔血、出生入死,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不喜歡實驗室,”艾沙沉默片刻,輕輕開口,“雖然直到認識你之后,跟你們一起離開死亡谷時,我才意識到?!?/p>
章凝以眼神征詢,沒有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媽媽去到好萊塢追夢,”她露出苦笑,“偷渡客,女性,動作替身,白天挨打遍體鱗傷,晚上去唐人街兼職黑工,艱難度日?!?/p>
艾沙接過擰干的衣服,穿上外套,因劇痛而動作遲緩。
“沒有她幾十年如一日終于站穩(wěn)腳跟,我不會有機會從事喜歡的事業(yè)??墒窃谒劳龉然毓ぷ饕荒甓啵颐刻毂┞队诟咻椛洵h(huán)境,面對的只有畸形動植物,卻對任何實驗細節(jié)一無所知。這不是我想要的。”
章凝默默聽著,沒有答話。
“我覺得,我有權(quán)知道世界的真相,”艾沙笑道,“哪怕這將顛覆我的所有認知。在真理面前,我的博士學(xué)位不值一提。”
章凝點頭,難得寬慰道:“我們會找到答案。”
艾沙正在低頭整理背包,聞言抬起頭來。
“雖然你極少談及自己,不過我覺得,”她說道,“我的母輩、我自己和你,也許是同一類人?!?/p>
“不甘心接受弱者命運的人。”
章凝一向平靜的神色有所松動。
她想起一些往事。
十七歲,她報名成為星艦獵手,父母極力阻攔。與集訓(xùn)、出航的艱險相比,他們更希望她留在基地做些后勤輔助,安安穩(wěn)穩(wěn)。
而在基地受訓(xùn)時,同僚的體力耐力大多遠超于她,其他人失誤會被大度諒解,迎接她的只有嘲笑;
就連最初跟夏云笙搭檔時,對方都立即質(zhì)問安排是否公平,甚至一度提交辭呈。
因為她是唯一的女性。
所見之處都是命運的代言人,告訴她,你生來便是弱者。
直到她用毋庸置疑的實力證明自己。
而現(xiàn)在她早已出征星海,將那些擔(dān)憂、冷眼與蔑視拋在光年之外。
“走吧,”她站起身來,似乎未做評價,又似乎意有所指,“我們?nèi)フ易约旱穆贰!?/p>
祭品
暗河的喧囂終于平息,
血色漸淡,空氣中的腥味也稍稍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