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頁）

蓁蓁這一輩子，鮮少有人對她好，嫌少有人喜歡她。

對她好的，譬如今上，如今的崔敬也不能說他一句不好。

她是這樣的人，她真誠以待。而這真誠背后，是希望有人喜歡她，有人愛護(hù)她，有人仇她所仇，有人憂她所憂。

若蓁蓁知道，她和駙馬從來不是相看兩相厭，她會不會開心，會不會……

會不會什么呢，崔敬自己也想不明白。

崔三只知道，蓁蓁渴望有人真心相待。

一宿未眠，崔敬從翹頭案的旮旯，將詩集的謎底找出來。慢慢謄抄，仔仔細(xì)細(xì)。他盼望著，蓁蓁得見之際，能從其中瞧見宋駙馬的情誼，也能從其中感受到自己的情誼。

蓁蓁，那不堪回首的早年，我們都喜歡你。

是以，這裝有諸多情誼的謎底，崔敬隨身攜帶，打算尋個適合的時(shí)機(jī)，交給秦葉蓁。

午時(shí)前后，角樓守衛(wèi)換班，崔敬急急忙忙下來，于值房換衣裳。今日這身衣衫，極為富貴的大紅圓領(lǐng)袍，配蹀躞帶。話說蹀躞帶，乃前幾日王太太刻意使人買的，說配紅袍整好。其上三條短帶垂順，各系一個玉玨。

走動之間，隨身姿搖擺，香風(fēng)陣陣，玉玨晃蕩。

他腰身精瘦有力，走起來飄逸中帶著力道，不如尋常文士，過于輕盈，也不如旁的武將，過于僵硬。

崔敬昔年念書之際，還在乎如何打扮，后來去了北疆，兵荒馬亂的，也就在意不起來。而今有王太太親自打點(diǎn)，崔敬行路之間，宮婢小黃門的夸贊聲中，多了幾聲“身姿不凡”。

他樂得接受，快步朝清涼殿而去。

還未入到清涼殿前寬闊之地，已聞得絲竹管弦，歌舞喧騰。一派熱鬧祥和，偶有幾句婦人之間的閑話，言說想不到成平公主竟然是這人物……不及繼續(xù)聽，他邁過臺基，入到前殿。

目下的清涼殿，朝臣文左武右兩側(cè)排開，男子官府，女眷盛裝，中央舞者六十余人，紫色寬袖裙襦，黑發(fā)皮履衛(wèi)，奏《慶善樂》。文德和洽，天下安樂。

他來得遲了些，左右已沒幾個空座，本打算悄默從側(cè)門進(jìn)去，卻不想，從舞者看過去，目光盡頭，便是秦葉蓁。她坐在今上右側(cè)，較之女眷最高位的皇后娘娘，不過是一左一右。這般位次，瞧得崔敬心中發(fā)虛，直覺應(yīng)該還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朝女眷于宮廷宴會，外嫁的公主回宮算是外客，皇親而已，端坐百官之首，應(yīng)當(dāng)?？?，端坐高臺，同帝后一道，卻是聞所未聞。

來不及驚訝，崔敬又見上首的福王說話，秦葉蓁微微頷首。眉眼帶笑，淡定從容，好似她生來便權(quán)勢在手，合該享受這一切。

往昔那個膽小怯懦之人，連影子也不見了。

他應(yīng)該為蓁蓁高興才是，然而說不上來為何，一丁點(diǎn)兒難過，慌張，從他心口緩緩蔓延。崔敬低頭再不去看她，側(cè)身回自己位置。

三品武將，離秦葉蓁不算近。

他耳朵好使，聽福王和秦葉蓁說話之后，又是福王世子和秦葉蓁說話，這人道：“聽聞小王爺愛看書，也不知喜歡什么。我這有幾個前朝孤本，我家?guī)讉€小的都是不成器的玩意兒，送給小王爺把玩，還望妹妹原諒從前那檔子事兒?！?/p>

秦葉蓁：“謝過世子，我兒還小，孤本這樣珍貴的物件，還是留著為好。小兒不懂珍惜，省的弄壞了……”

聽到這里，崔敬心中暗笑，那會子不待見秦葉蓁的福王一家子，現(xiàn)如今也來巴結(jié)了。當(dāng)真是世風(fēng)日下，阿毛阿狗都能來參合一腳。

若非他還記掛著早年身為伴讀的情誼，早將這不招人待見的話，說出口。

一時(shí)，今上發(fā)話，洋洋灑灑，歌舞升平，天下安定之言。至于今日宴會為誰舉辦，他一個字沒說。崔敬料想，是想等秦葉蓁自己說道。

果然，歌舞過半，酒過三巡，今上當(dāng)著一眾朝臣的面兒，親切喊道：“五妹妹，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