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宣宸的目光頓時冰冷,閃爍著危險的光,同時隱忍的怒火終于一路從心底燒起來,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想到那件被他割得支離破碎的衣裳,驀地從輪椅上起身,昳麗的面容直逼裴星悅鼻尖,咬牙質(zhì)問:“哪兒來的忠良?能活到現(xiàn)在的官,不是眼盲心瞎就是吸髓敲骨之輩,萬死不足惜!連皇帝,也是個狂妄自私的蠢貨!”
那些不該殺的都被先帝殺完了,忠魂俱滅,良才盡失,如今的朝廷從上到下都是爛的,宣宸殺得心安理得,沒一個是無辜的。
兩人的鼻尖距離只留了一寸,互相對望仿若深情,但事實(shí)上,卻劍拔弩張。
宣宸在憤怒,深幽的雙眸中藏著一頭被鐵鏈?zhǔn)`的野獸,不斷在咆哮。而裴星悅卻在齒寒,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皎潔的月光徹底遁入黑暗,再也無從找尋。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光堅定看著宣宸,啟唇道:“那趙奇呢?”
宣宸表情微微怔忪,他終于想到了這個人,接著低笑了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忘了,還有一個更天真的傻子,為了一份詔書賭上一切,結(jié)果差點(diǎn)連子孫后代都搭進(jìn)去。”
“所以這世道還是有忠良的,但現(xiàn)在卻要被你殺了?!迸嵝菒傉f到這里,他的臉上露出懇求,“你能不能網(wǎng)開一面?”
雖然武林豪杰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法場營救,但想想都知道沒那么容易,到時候打起來必定會死很多人,最糟糕的便是趙奇還沒救出來,大家跟著陪葬。
這不是裴星悅所希望見到的,如果宣宸能夠高抬貴手,那是最好的局面。
為此他愿意求上一求。
“網(wǎng)開一面?”宣宸嗤笑起來,有些傷心道,“是他想殺了我呀,星悅,你可知那天的雨夜,我差點(diǎn)死了?!?/p>
東臨軍與至臻境宗師合力,即使宣宸早有準(zhǔn)備,但若非被龍煞軍死死護(hù)在中間,手中有底牌,怕也躲不過一劫。
他望著裴星悅,問:“你心疼嗎?”
裴星悅聞言心臟驟縮,脫口而出道:“你的身體莫不是因此受傷的?”紊亂的脈象,虛弱至極,再看那把輪椅,竟變得極為礙眼。
他心疼嗎?自然是的。
宣宸正要順?biāo)浦垡源思由钆嵝菒偟膽z惜,但眼尾余光瞥到桌上那封信,忽然意識到時間不對,未免露餡便立刻改口道:“不全是,早些年就落了病根,如今不過是更糟糕而已……咳咳……”
他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身體微微跟著晃了晃。
裴星悅下意識地想扶住他,卻又別扭著,“你……”沒事吧?
宣宸擺了擺手,“無妨。”他摸到輪椅的扶手,緩緩地坐下來。
裴星悅?cè)魹榱艘粋€蠢貨跟他決裂,這是宣宸絕對無法接受的,事實(shí)上,要是趙奇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東臨府,不搭理皇帝那狗屁不通的血詔,他也沒想過動手。
不過昭王素來睚眥必報,又說:“皇帝為了保命,要誅他十族,我不忍心只是滅他一家而已,星悅,已經(jīng)很寬容了,對不對……”
話未說完,宣宸面容一滯,他垂下頭,只見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仿若少年時期那般,裴星悅用那雙琉璃清澈的眼睛望著他,道:“宸哥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