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養(yǎng)爹跪下來,恭敬應(yīng)聲,“可我年紀大了,恐怕無法勝任宮廷畫師的重任,年前就準備把鋪子關(guān)掉,去南方……”
“帶走!”
他話音未落,面前的紅衣祭司就一擺手,衛(wèi)兵們就走上前來。我養(yǎng)爹身子不好,郎中說他喪妻后患上了嚴重的心疾,時常犯病,若是代替我進了宮里還了得?我沖到窗前,正要開窗,手臂卻被莫唯一把攥?。骸把└?,你別露臉!”
我甩開他的手,推開窗大喝了一聲:“我才是畫匠!”
“阿雪!”養(yǎng)爹扭過頭來,臉色煞白,“你又說什么昏話!你哪里會畫畫,成天不務(wù)正業(yè),只知靠我賣畫的錢吃喝玩樂……”
“教司大人,這家畫鋪的畫匠就是那個戴面具的丑八怪!我認得,咱們這一帶,畫得最好的就屬他,平日里也就是他們家畫鋪生意最好,你把我們放了吧,我的畫技也就夠糊口,家里還有妻小老兒等我去照顧!”
突然不知是誰喊起來,一群人此起彼伏的應(yīng)聲:“是啊,就是,招宮廷畫師不得招那個畫的最好的,咱們這些算是什么呀?”
“我只會糊點年畫,教司就放我回去吧,有泰雪就夠了!”
“雪哥!”莫唯將我拽到朝后山的窗前,“你快逃,我們?nèi)ズ笊?!?/p>
“你走,你們算是異教徒,萬一被發(fā)現(xiàn)才是性命難保。我不能不管我養(yǎng)爹!”我一把將他推出窗外,抓起案上的畫沖出門去,把養(yǎng)爹擋在身后,沖他們抖開了昨日才畫的雪景圖。
“教司大人們,請帶我走吧,我的確是這一帶畫得最好的,這些只會刷墻的泥瓦匠比不上我,何必帶他們走?”
“阿雪!”養(yǎng)爹攥住我的小腿,劇烈咳嗽起來,“你莫要犯傻!”
我心急如焚,一腳把他踹翻:“你個病鬼,別礙著我大富大貴,我就想入宮當畫師,不想一輩子困在這鎮(zhèn)上,你前幾年得了手疾,早就廢了,這鋪子不是靠我撐起來,你早就餓死了,還不滾回去躺著!”
“不孝??!”
“人面獸心,哪有這樣的兒子!”
“聽說不是親生的,是撿來的哩!”
兩個紅衣教司都掃了我一道我手里的畫,對視一眼
,點了點頭。
“把他們放了,路途遙遠,一路帶回去少不得麻煩。”
登上馬車時,我的背后落下一片唾罵,聽得其間夾著養(yǎng)爹悲凄的哭聲,我不敢回頭看上他一眼,鉆進了車內(nèi),強抑的眼淚才落了下來。
我知道,此去一別,我與養(yǎng)爹,就不知何時才能團聚了。
或許此生,我們都再也沒有可能,一起去南邊看海了。
馬車搖晃著行進起來,我卻聽見后邊傳來養(yǎng)爹聲嘶力竭的大喊:“阿雪,阿雪!”
沒能忍住,我掀開車簾朝后望去,養(yǎng)爹竟是跌跌撞撞,一路在后邊追著,朝我伸出手來,“阿雪,我是你爹,是你親爹啊,阿雪啊,是阿爹對不住你,阿爹這一輩子都對不住你啊!”
養(yǎng)爹與我相依為命十幾年,不是親爹,勝似親爹,他舍不下我,我又舍得下他呢!
我沖他大喊:“阿爹保重!阿雪定會回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