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頁）

高緒如沒有在梁聞生臉上看到褐色的眼珠，他看到的是一雙藍眼睛，就跟自己一樣；他還看到小少爺生了一頭麥秸色的頭發(fā)，也跟自己一樣有那么一瞬，他的目光閃了一下，心臟怦怦直跳，仿佛窺見了什么秘密。他直直地望著梁聞生，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男孩牽著手往主樓走去：“你要去簽名?！?/p>

“什么？”高緒如追問道。

“家長必須簽名和出示身份證，是學(xué)校的規(guī)定，為了確保我們的安全。爸爸沒法來接我，所以每次都是保鏢或者司機代簽。跟我來吧?！?/p>

梁聞生把又大又重的書包往上撥了撥，高緒如見狀，順手取下他的包挎在了自己肩上。梁聞生穿著白色上衣和及膝短褲，頭戴一頂藍色制帽，褲管下露出兩條勻稱有致的腿。一只手鐲掛在他的左手腕上，隨著擺臂的動作搖晃，嵌在鐲子上的玳瑁頗有古皮烏西教

1的余韻。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臺階，步入陰涼的主樓大廳中，這兒到處都是學(xué)生的吵鬧聲。梁聞生領(lǐng)著高緒如，熟門熟路走到廊道一側(cè)，和看報的老頭打了招呼：“這是我的新保鏢，高先生?！?/p>

高緒如拿出身份證交給老頭核驗，提筆簽字前，梁聞生悄聲提醒他：“簽?zāi)阕约旱拿志秃美玻挥脤懳野职值?。?/p>

就在高緒如填表的時候，一個洪亮的男聲突然自身后出現(xiàn)：“梁聞生！”

梁聞生往后一看，嚇得連退三步，挨到高緒如手邊：“‘長毛象’出現(xiàn)了?！?/p>

“什么長毛象？”

“我的副校長?！绷郝勆а狼旋X地瞪著眼，“他還是我的空手道老師?！?/p>

高緒如寫完最后一個字，回過身來拉住梁聞生的手臂：“你學(xué)空手道？”

沒等梁聞生作答，被稱作“長毛象”的男人就逼至二人身旁，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此人虎背熊腰、毛發(fā)濃密，臉上的咬肌鼓成一團，活像兩個網(wǎng)球；他有一只古怪的下巴，這下巴生得比脖子還要寬，向前突出，仿佛隨時都會飛出去。這副尊容讓他克服了校領(lǐng)導(dǎo)的唯一缺陷——他那傻氣十足的真名，而得到了一個“長毛象”的綽號。

“你一定是這小家伙的親父，瞧你倆長得多像?！遍L毛象不客氣地對著高緒如開口了，“敝姓吳，盧文森堡學(xué)校的副校長，全校上下的學(xué)生都歸我管，我還是這個小怪胎的空手道教練?！?/p>

高緒如飛快地掃了梁聞生一眼，在對方眼里看到了迫切的懇求，他立即明白了梁聞生的意思。高緒如對長毛象的傲慢態(tài)度很不滿，但還是和他握了手，問：“有何貴干？”

副校長瞟了瞟梁聞生，從鼻孔里哼出一聲，旋即大告一狀：“當然是因為你兒子這個月的空手道課都給我翹得精光，一共才12節(jié)課，我有11節(jié)都沒看到他的人影?！?/p>

“有這種事？”高緒如低頭問梁聞生。

梁聞生看著副校長壯碩的體格小聲說：“大只佬?！?/p>

“你知道嗎，小鬼頭？”長毛象外擴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梁聞生的聲音，“今天讓我逮到你了，我將會罰你在下節(jié)教學(xué)課上多練半小時，親自和我這高手過招?！?/p>

--------------------

1皮烏西教：維國本土主流宗教下的一支小教派，歷史悠久

。

你會一直留下來嗎

“我會跟他講明白的，吳副校?！备呔w如說，下意識地把梁聞生擋在身后。

長毛象把目光轉(zhuǎn)到高緒如身上來，習(xí)慣性地磨著牙齒，強有力的咬肌讓他的臼齒仿佛能咬碎石頭。他的視線在高緒如周身逡巡，思忖著什么，然后微微一笑，這笑容從他咬緊牙關(guān)的臉上直透出來，讓他那副恐怖的垃圾狗形象更突出了。這個空手道教練把身子往前一傾，寬大的下巴似乎就要朝高緒如飛來：“你上半身練得不錯嘛，是不是在那里面待過？”

梁聞生聽了嗤之以鼻。高緒如皺了皺眉，弄不清對方的葫蘆里在賣什么藥。長毛象見他一聲不吭，只好繼續(xù)說了下去，腔調(diào)里總有股陰陽怪氣味兒：“看樣子你很擅長引體向上，我賭50，你常上健身房吧？”

“他是我的保鏢?！绷郝勆境鰜泶舐曊f道。

副校長臉上掛著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詫異和疑惑，讓他的面相更顯兇惡。他稍加思索，又評論說：“你看起來可不像保鏢?！?/p>

高緒如抿了抿嘴唇，越發(fā)覺得莫名其妙了：“你指望是什么樣的人？”

“長毛象”故作吃驚地睜大雙眼，露出他像剝了殼的雞蛋般雪白的眼球：“也許是彪形大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