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沈琢玉頹然坐下。
雖然輪回鼎的秘密仍舊無從得知,可至少,“輪回之禮”的功效,他已基本摸清。
如此一來,他亦是能夠確定,昨夜之事,絕不是夢了。
然而,他并未覺得高興,恰恰相反,他竟是十分沮喪。
“同樣落入了輪回鼎中,摩尼卻做成了這么多事,悟出五行神功,除掉兇獸,造福萬民,可我呢?父母之仇未報,兄弟之恨未雪,卻被仇人困在了此處,除了就地等死,做不了任何事情!方臘竟然只需一指,便可將我重傷,歸根結底,不是他強,而是我弱。我除了一具神奇的身體,什么也不會!我實在沒用……實在沒用……”
自從領悟了“生之道”之后,他還是第一次這般沮喪。
他并不會因此而輕生,只是對自己失望之極。
輪回之禮的強大,與他自身的一無是處,讓他心中落差太大。一時之間,定是難以接受的。
可他早就心智堅定,按理說,絕不會這么脆弱。
問題,便出在這壁畫上。
這壁畫看似是在記錄故事,實則蘊含了摩尼的一生所悟。
光憑這一點,便已非比尋常。
要知千年之前,凡是加入了摩尼教的人,便可進入這大光明殿,瞻仰摩尼傳奇的一生。許多教眾便是看過這些壁畫之后,陷入了對摩尼祖師無限的仰慕之中,從此信仰一生,堅定不移。
誠然,只有仔細觀賞壁畫之人,才會留意到其中的含義,只有姓情沖和之人,才會被它蘊含的畫意所蠱惑。
那時的教眾均是慕名而來,定會好好觀賞一番,自然能夠滿足第一個條件,至于第二個條件,雖說因人而異,可在當時,大多數(shù)人既然選擇了摩尼教,多少都是支持摩尼教義的,那么,姓格上暗合壁畫中的精髓,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千百年來,能走進這大殿的,越來越少。最近的幾百年中,更是只有摩尼教教主和少數(shù)地位崇高的教眾,才能進入此殿。
而能成為一教之主的,幾乎都是忘情絕義、壯志凌天之人,怎會愿意在這壁畫上浪費時間。
終于,時隔數(shù)百年,大光明殿又迎來了一名瞻仰之人。
那,就是沈琢玉。
不經(jīng)意間,他便對摩尼升起了仰慕之心,可他身份特殊,竟與摩尼一樣,經(jīng)歷了“輪回之禮”,于是在仰慕的同時,又生出比較之心。
與圣人比較,若不沮喪,才是怪事。
正當他渾渾噩噩之時,屋頂?shù)囊粔K瓦片忽被掀開。
空隙之間,閃過一絲凌厲的目光。
那目光停留了一陣,旋即移開。
方臘仰起頭來,輕聲一嘆。
忽聽身旁的白衣儒士道:“圣公,您方才說,您故意將《摩尼滅世經(jīng)》留在了殿中,王寅實在不解,那可是我教至寶,怎能讓這小子輕易學去?”
方臘也不將那瓦片蓋上,依舊半蹲著,聞言一笑,輕聲道:“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將欲滅之,必先學之!王寅,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