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沉靜海岸（二）（第1頁）

沉靜海岸（二）

林聞方雖然按照最“優(yōu)化”的方案在游俠的駕駛艙里裝滿了炸但他并不希望火羽真的去使用炸使用或者不使用，對于火羽最核心的那部分東西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區(qū)別，她不會受到哪怕一丁點的損傷，但林聞方卻覺得似乎還是有那么一絲不對味。在他的心里，火羽并不是一個游在有線和無線的網絡、數據流里的幽靈，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存在。哪怕火羽現在自己還無法理解“死亡”這個對人類來說無比深刻的命題。

拍了拍游俠的肩甲之后，林聞方目送著游俠和y爪很快消失在幽森的叢林里。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東北方70公里處的一個莫亞輕裝山地部隊的營地，那是在山里一個比較平坦的坡面上，他們甚至臨時整理地面，搞出了一片可以容納兩架直升機起降的平臺。白天經過了莫亞運輸機兩次空投，那邊現在已經是一個看起來有模有樣的前進搜索基地了。

火羽和y爪離開之后，林聞方顯得有些孤獨。不過，在火羽進入到對方的通信密集區(qū)域之前還是可以保持相當密切的聯系的，林聞方靠著這種聯系，通過腕上電腦遠程對機甲的系統進行了一次維護。一次勝利是由數不清的細節(jié)組成的，大家都明白這一點，但是不是在每個細節(jié)上都盡到了全力，都做到了最好，這可就見仁見智了。林聞方臨時抱佛腳地這么處理，也有自己的考慮。他自己作游俠的時候并不多用到游俠的許多計算資源，甚至于許多功能都沒用到，比如電子壓制能力等等，在這個危險而陌生的地域，那么大功率的電子輸出等于是給對方發(fā)現自己的最好機會，由于他的技巧和戰(zhàn)斗經驗都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怎么依賴系統的分析和優(yōu)化功能了。但對火羽來說，所有的功能，所有的動作，都是要通過系統的充分計算產生的，什么時候要是卡一下機，出現哪個計算管線的瓶頸，可就真的會要命了。林聞方還是第一次考慮到這些問題，他意識到，似乎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也應該由特殊的硬件體系來支持?，F在當然是沒條件考慮這些，但他將這個事情隨手記錄在了腕上電腦里，準備回去之后就開啟一個新的研究進度。

“火羽，現在情況如何？”林聞方用了不到40分鐘做好了系統維護，將所有的計算資源全部壓榨出來給火羽使用，那些方便機師作的提示功能和輔助功能全部都關閉了，整個系統的運轉效率提升了20都不止。這個時候，火羽已經很接近對方的前進基地了，正在準備悄悄進入通信密集區(qū)域。這差不多也是林聞方在火羽結束這次作戰(zhàn)之前，和火羽進行的最后一次jiā流。

“情況良好。”火羽的語速加快了不少。其實，這種jiā流有些奇怪。現在棲身在游俠中的火羽是最簡單純粹的程序狀態(tài)，為了讓系統能夠以最高效率運行，機甲的作系統里的語音模塊已經關閉了。其實火羽發(fā)送給他的回復全都是文字形態(tài)，但他的腕上電腦里卻有火羽的朗讀模塊，能夠再將這些文字還原成語音。這種糾結的jiā流方式，大概也只有他和火羽之間才能產生吧。

火羽對外界的反應是根據對環(huán)境威脅度的評估來的。林聞方編制這套程序的第一版的時候，還沒有太多的戰(zhàn)斗經驗，戰(zhàn)場的威脅判定大致是根據聯邦軍方用于地面戰(zhàn)場偵查和指揮的軟件而來，后來又根據機甲作戰(zhàn)的不同特改動了一些對于不同目標的威脅估值，這套程序遠說不上完美，充其量只能進行簡單的戰(zhàn)場判定，提供目標的特和一般數據而已。林聞方在作機甲的時候幾乎不參考這套程序，而是充分相信自己的直覺，但火羽卻不是這樣。火羽一邊悄悄接近了敵人的基地，一邊評估著整個前進基地的威脅，如果她需要開光幕顯示這片區(qū)域，幾乎全都標記成了代表最高威脅的血紅

“敵人的數量比較大，區(qū)域相對密集，威脅判定為級。我會再進行一輪觀察后發(fā)動攻擊?！被鹩鹌届o地匯報道：“你有什么建議嗎？”

“有啊。”林聞方苦笑著想到了又一個問題：一個客觀的戰(zhàn)士，肯定不是個好戰(zhàn)士。林聞方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常說，戰(zhàn)場上什么都可能發(fā)生。但我們總要在戰(zhàn)場上生存下來，這不僅取決于環(huán)境，更取決于我們自身。判斷什么樣的威脅是在我們的能力范圍內，也是一種重要的技能。如果可以，或者區(qū)別不大，那就可以進一步；如果差距很大，那就要考慮彌合差距的方式方法，然后再采取行動；如果連這樣也不行，那就唯有退卻，或者拼命……戰(zhàn)士就是這么來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勇氣’和‘決心’這兩個屬定義?；蛟S，這對于你來說只是個不尋常的變量，但對于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一個戰(zhàn)士，這兩個要素往往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敵我力量對比、勝負形態(tài)等等。想想你和我一路走來看到過的那些戰(zhàn)斗，這些那些戰(zhàn)友們是如何表現的。或許，你會變得更強大一些。”

火羽接收了這條信息之后沉默了一小會，才平靜地回復道：“明白了。我出發(fā)了?！?/p>

隨即，火羽從通信列表上消失，她主動關閉了游俠機甲上的通信設備。

林聞方剛才和火羽所說的話，一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的安蓮全都聽了進去?？粗致劮綄⑼笊想娔X摘了下來，隨意地揣進挎包里，安蓮清了清嗓子，引起林聞方的注意。

“放心好了，火羽她那么強，加上還有y爪做中繼，沒事的?！卑采徴f。

“一直我都把火羽當作是自己的伙伴，自己的孩子，但到了這種時候，會發(fā)現這還不夠啊。火羽如果能夠更完善一些，成算會更大。”林聞方頓了頓，問道：“你聽到我剛才所說的了？”

安蓮點了點頭，說：“你會不會對火羽要求太高了？勇氣和決心？這已經是人類的情感世界里很復雜的內容了，應該不是單一的情緒了吧？你要火羽懂得這些，會不會有些太苛刻了？”

“這不是對火羽苛刻，這是對我自己的要求啊。”林聞方有些出神。他站起來跳了幾下，活動了一下筋骨，這才說道：“勇氣和決心，還有其他情緒，如何能夠體現在火羽的身上的都是我列出的算法。但是，有些東西……似乎怎么樣都學不像的，我希望火羽能夠理解人類的情緒，虛擬偶像平臺大致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建構的，但臨到頭，才發(fā)現還是有太多東西，是程序寫不出來的。愛、勇氣、決心、責任……犧牲，生死……這些可不是出現在愉快的日常生活里的東西啊。和一億人聊上幾年，都不會理解這些的?！?/p>

安蓮就站在林聞方的身邊，她壓抑著自己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者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的沖動。林聞方對待火羽，并非是主人對奴隸，擁有著對工具，而更像是長輩對晚輩、師長對著學生，慈父對自己的可愛的nv兒……他此刻的這種理的思辨和自責，其實正是這個功勛彪炳的男人的真情流只是，這種流l往往會被歸到別的種類里去，被人忽視罷了。這種柔軟的情緒，在安蓮和林聞方認識那么久的時間里，至少在她記得的范疇里，除了今天，只有一次——在戰(zhàn)爭爆發(fā)的第一天，他救岳羽音的時候。

“你是將火羽當作自己的孩子在養(yǎng)么？”安蓮嘆了口氣。她現在才覺得，也許火羽的存在，不是一件太過可怕的事情了。有林聞方這樣引導和教育，哪怕火羽將來要蛻變成統治世界的大魔頭，也很難想象她會實行什么暴。有其父必有其nv嘛?！叭绻銓⑺斪髯约旱暮⒆?，那你應該明白，你說的這些，日常生活里碰不上，也就不可能讓人學會。只有到了這種境地，才能夠看到一個人的蛻變和成長，你應該慶幸，火羽有這樣的學習和成長的機會，可她不會死……她會活下來，學到許多東西，然后等待下一次機會。不會死……對于每個想要走向完美的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屬啊?！?/p>

安蓮這么一說，林聞方一怔，隨即他贊同地笑了出來，說道：“是啊。是我多心了。只要火羽能夠學到些什么，那就值得了?！?/p>

林聞方并未完全放心，但安蓮的話至少是指出了危機中偏向于機會的那一面。

就在他們jiā流著的時候，火羽繞著莫亞的前進基地繞了大半圈，完成了對基地的那些建筑物和固定火力點的三維建模，計算出了敵人的火力分配，準備開始行動了。如果林聞方在現場，他或許會驚訝，火羽的行為方式和自己如出一轍，她的決定，極有可能也是他在那樣的境地中會做出的第一反應：從人到機器的傳承，就是這么開始的。r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