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晚餐后,宗路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他們乘坐大巴,坐在后排,人不是很多。
流雨說來就來,搖搖晃晃的窗外,是層層迭迭的綠意流淌。從現(xiàn)代化的高樓駛向低矮的棚屋,又轉(zhuǎn)向奢華的別墅區(qū)。
宗路領(lǐng)著明禧來到半山腰,靠著有些起繡的欄桿,指向遠處煙紫色的云霧。在茂密的陰影背后,是耀眼的霞光,夢幻的色彩像一條分割線,隔開陽光和陰霾。
“我有時候會來這看風(fēng)景,這很安靜?!弊诼穼雮€身子壓在欄桿上,倚身在暮色里:“明禧,你喜歡嗎?”
明禧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說道:“很漂亮,阿路,我喜歡漂亮的東西?!?/p>
她不是單純的捧場,在來到興城之后,她才終于有了一種放松的感覺。
“我們做藝術(shù)的,總是在和漂亮的東西打交道,可我漸漸發(fā)現(xiàn),漂亮的東西都會褪色,然后就會變得陌生。我有個攝影師朋友,她從小生活在大山里,她說,有一段時間,她發(fā)現(xiàn)她看什么東西都是灰暗的,就是蒙上一層灰色的濾鏡,那些她所熟悉的人和事,都在褪色?!?/p>
明禧深吸了一口氣,背靠上欄桿,面對著畫滿涂鴉的墻壁,“她說,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記憶就會褪色,這種褪色會從腦海蔓延到現(xiàn)實,當(dāng)她來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她發(fā)現(xiàn)她的世界好像又開始有色彩了
所以,我也想到一個新環(huán)境,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找到,新的,漂亮的東西。”
宗路垂下頭笑了笑,耳朵上的黑鉆耳釘偶爾閃爍微光,他十指交叉,搭在欄桿上,語氣幽遠又疏離,還暗藏了幾分期待。
“那明禧——我是漂亮的東西嗎?”
明禧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瞳孔驟縮,心臟仿若奔馳的野馬,嘴巴微張,像一個要吐泡的金魚。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理解這句話。
不知是哪里傳來的寺廟鐘聲,厚重的聲音一陣陣蕩到她的心里,再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手心里shi潤起來,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宗路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略略歪頭,眼尾拉出一道明亮的弧度,讓明禧有種住在他眼里的錯覺。
這時余暉的光線移動,空氣中看不清的絲線,纏繞在兩人灼熱的呼吸上。
宗路突然靠近,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在凸起的肩胛骨流連。
明禧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呼吸都停滯了。
兩人鼻尖相觸,如同那個夜晚一般。如果明禧側(cè)過臉,就能看見光影吻在一起的景象。
她沒看到,但是宗路看到了。
明禧被咔嚓聲喚回神的時候,宗路已經(jīng)收起了手機。她正想詢問,突然就被宗路抱腰提了起來,放到窄長的欄桿上。她的平衡完全由腰上的大手控制,腰間源源不斷傳過來的熱度讓她心驚肉跳。
石壁上的水滴,先是拉出一根長長的細絲,再像畫面定格般凝結(jié)成兩個互不靠近的水珠,一陣風(fēng)吹來,水珠被打散,成了四五塊不規(guī)則的水,最后在空中消失一段時間,又匯聚成更大的,唯一的水珠,落到地面,啪地一聲,消散無形。
池塘開始暈開一個又一個的漣漪,浮萍像玻璃杯里的薄荷水,呼喚無邊無際的季風(fēng)雨。
氤氳的水汽打shi他們的頭發(fā),明禧變成了那個從高而下注視他的人,那雙凌厲的眉骨此刻變成繾綣的汪洋。
明禧緩緩低下頭,靠近。
用舌尖,輕舔了一下眉毛斷裂的地方。
“呼——”
濁氣伴隨著低沉噴出,宗路看著那雙被霞光暈染的瞳色,突然有種醉酒的錯覺。
柔軟的觸感貼在微涼的唇上,再被細綿的雨絲粘合。舌尖勾著唇線細細描摹,從磕碰牙齒的拙劣,再到飽嘗美妙滋味的意猶未盡,兩人像被定格的舊油畫,是少女和獵豹的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