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趙思洵正把玩著空了的茶杯,看著桌上的燭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說子肖母,女似父,趙思露的確漂亮,可惜終究被望帝拉低了顏值,而趙思洵卻全然繼承了夷山圣女的美貌,若非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這美人榜的魁首位置就是他的。
不過今晚為了參加宮宴,趙思洵頭一次穿得奢華耀眼,錦繡王服在身,白玉金冠壓住黑發(fā),光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說,就令人側(cè)目。
大慶使臣在南望皇子中不動聲色地觀察,總要在他的身上注目許久。他們與所有人一樣,對南望皇帝忽然間對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還流著蠻夷血脈的兒子青睞有加,除嗤之以鼻之外,覺得有幾分可疑。但是在看到趙思洵的容貌之后,不由信了幾分。
兒子都長這樣了,那位雪妃娘娘得多傾國傾城?
昏暗的燈火映照在趙思洵的臉上,將那皎白如月的臉龐染上了一層朦朧,更顯風(fēng)華尊貴。趙思露不只一次感慨,今后的嫂嫂得多好看才能站在哥哥身邊不會被襯得黯然失色。
只是……還會有嫂嫂嗎?
趙思露想到這里,心里又是一酸,疼得讓她差點又掉眼淚。
“露露,我頭皮疼?!睅Ч诰偷檬l(fā),而且梳得一絲不茍,頭皮繃得緊緊,趙思洵向來很少參加宮宴,喝酒吹風(fēng)之后便有些頭疼。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扯,而趙思露已經(jīng)繞到了他的身后,“我來吧。”她將定冠的簪子小心抽出來,又解了藏在里頭的發(fā)帶,頓時青絲散落,長發(fā)披肩,尊貴疏離的氣質(zhì)頓時被慵懶所取代。
趙思露輕輕地替他揉著被扯痛的頭皮,心說她哥哥是那么好,比之其他的兄弟更聰明溫柔,皇帝為什么就看不到,反而要狠心地將他置于如此險境?
那雙練錘打鐵,力拔山兮的手,在趙思洵的頭上卻輕柔無比。趙思洵舒服地全身放松,干脆閉著眼睛,一邊享受妹妹的體貼,一邊思考著接下去該怎么辦。
人已經(jīng)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這個質(zhì)子他不當(dāng)也得當(dāng),既然如此,與其怨恨望帝的鐵石心腸,還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質(zhì)子的身份,為自己創(chuàng)造更好的條件,然后活下去。
說來,望帝該是早就知道大慶的打算,所以才會挑中他,用封王封地,虛偽的父愛,以及各種好處籠絡(luò),以便讓他“心甘情愿”地替父分憂。
等等……心甘情愿?
趙思洵睜開眼睛,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早就看透這世態(tài)炎涼,所以對望帝的一舉一動都抱著極大的戒心,每一次得到恩寵和賞賜,他不僅不高興,心情反而更沉重,這意味著將來他付出的代價得不斷加碼。
每一次與望帝相處,他看著感激涕零,對父親敬愛有加,孺慕萬分,可事實上全是飆著演技,裝的。
但皇帝又不知道!
想想在新雪殿見到望帝的那一天,若他真只是個缺愛十七年的愣頭青,被疏離的君父突然這般親近,得到了曾經(jīng)奢侈到想都不敢想的疼愛和關(guān)注,那么必然會如他所演繹的那樣誠惶誠恐,然后興奮地輾轉(zhuǎn)難眠,患得患失之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兒子天生對父親有種別樣的信任和渴望,哪兒還會懷疑望帝這背后的深意,讓趙思露夜探新雪殿,發(fā)現(xiàn)這來不及掩蓋的虛假端倪呢?
父慈子孝,溫情脈脈一個月,足以將單純的趙思洵打動,注入滿腔的敬愛,恨不得為報父恩拋頭顱灑熱血,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