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熙南不肯。因為無論這痛苦如何強烈,也強不過他對段立軒的渴望。
深夜的走廊,兩頭是不見底的黑洞。他拎起腳邊的背包,挑了一頭走。擦抹著眼睛,一步一蹭地出了醫(yī)院大門。
剛要下臺階,就聽到背后有人叫道:“喂?!?/p>
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他回過了頭。
大門正前方是一排臺階,左側(cè)是無障礙入口的緩坡。坡旁砌著綠化帶,花壇邊緣靠著三個人。
中間那個極高。穿著白砍袖,黑西褲。頭發(fā)shi著,戴個酒紅的波浪發(fā)箍。
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點橘色的小火光,在黑暗里一閃一閃。
恥懷繾綣-28
高個子左邊站個中分黃毛,穿著件皮馬甲。右邊蹲個鍋蓋頭,脖頸上紋只大蝎子。
陳熙南直覺這仨不是好餅,扭頭就走。還沒等下倆臺階,后腰就像被錘子掄了。他往前快倒騰了幾大步,終究沒找回平衡,從臺階上撲了下去。
整個人大頭朝下,眼鏡鞋子都甩飛了。好在臺階級數(shù)不多,沒挫到頭臉。他緩了會兒神,扶著地面一點點坐起身。
正檢查著掌根的擦傷,鍋蓋頭大跳下來。一腳踹上他肩膀,亂蹬著嚷嚷:“這家把你能耐的!跟你說話沒聽著??!裝大象!我讓你裝大象!”
陳熙南哪里被這么揍過,根本不知道防御。肚子挨了一腳,直接吐了出來。蜷縮在石磚路上,汗涔涔地打哆嗦。
鍋蓋頭還要逞威風(fēng),被一個粘啞的聲音叫住了:“行了。滾邊旯閃著。”
如果剛才還是耳熟,陳熙南現(xiàn)在徹底認出了來人。這種字粘著字,掉不出嘴的說話方式,聽過一次都忘不了。
丁凱復(fù)背著光下臺階,仍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嘴里斜的半截?zé)煟罩a上的凹陷。
“還認得我不?”他問。
陳熙南坐起來咳了會兒,四下摸索著找眼鏡。摸到后拿衣擺擦了擦,緩緩架到臉上。陰惻惻地打量半天,這才冷笑著拱了下手:“呦,失敬失敬。這不接駱駝糞的丁老爺么。”
丁凱復(fù)聽不太明白,但他知道不是好話。瞇眼看了陳熙南一會兒,又問:“你來找瞎子的?他是不住遠洲那屋?”
陳熙南這回徹底不鳥他了,擼起褲腿查看膝蓋。
“你跟瞎子關(guān)系不錯?”丁凱復(fù)咬著煙,像是嚼著一團打雷的霧,“讓他滾出去住。條件你提?!?/p>
陳熙南吹著掌根傷口的浮灰,嘴里慢悠悠地噎人:“呼,二哥睡那屋里頭,呼,硌著您后背了?”
丁凱復(fù)沉默了幾秒,轉(zhuǎn)而去問身邊的黃毛:“這小子叫陳西八?哪塊兒人?”
“陳熙南。溪原的。”
“溪原的?那他說話咋這味兒?餿囔囔的?!?/p>
“他爹老皇城根兒?!秉S毛把手機遞到丁凱復(fù)面前,“十來歲兒就出去了,去年才回來?!?/p>
丁凱復(fù)拿過手機,仰頭瞇眼地劃拉。看罷扔回給黃毛,順著臺階往下走:“瞅著歲數(shù)不大,爹媽倒都老眉咔嚓眼的?!?/p>
陳熙南揉腳踝的手停了,抬起一張青白的臉:“你什么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