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面胡同,入夜微涼。
一陣劇烈的咳嗽從高文采家中傳了出來,高母半身倚靠在床上,伸手推開了高文采端來的藥湯。
“兒啊,都是老毛病了,你就別破費銀錢再去抓藥了?!?/p>
高文采明白母親心疼銀子的想法,用木勺輕輕攪動著碗里的藥,解釋道:
“娘,兒子這次進了選鋒,天子發(fā)下恩德,足足有九兩賞銀?!?/p>
他舀起一小勺藥,送到母親嘴邊,繼續(xù)道,“加上我頭幾個月攢下的,家里存下的,手里一共是十四兩,咱家現(xiàn)在可是不缺錢?!?/p>
“那欠著謝老三的錢呢?”
高母有些緊張的追問,以后可是不敢再借印子錢了,根本還不完吶。
這兩年家里銀錢還有值錢物件,陸陸續(xù)續(xù)都拿出去買了藥,跟謝老三借了9兩,竟然要還24兩,官府也不管管。
“今兒個我專門過去,把大部都還了,謝老三那就剩了一點點。”
高文采也難得有些輕松,他跟謝老三那邊一口氣還上了八兩,許是感覺他進了選鋒,謝老三也難得好說話,后面幾個月的印子條撕到年底,以后兩邊的賬目就徹底兩清。
剩下的錢,他給母親抓了幾副藥,給妻子倩娘扯了一匹布,又給倆娃娃買了點飴糖,天可憐見,雖說在胡同口,就有一家糖鋪子,可倆崽子想吃口糖,都得是過年。
“以后可不能借了,為娘走就走吧,得攢錢給孫子娶媳婦啊?!?/p>
聽到兒子解釋,高母也放下心來,總算是熬出來了。
喝下藥,老太太感覺胸口清爽了一些,聚起力氣推了一下高文采,“你就別在為娘近前傻待著了,去好好陪陪倩娘,說不準(zhǔn)娘還能給你再帶帶孫子呢”
“娘,你看,你又來這個”,高文采有些哭笑不得,反正自家母親只要是稍微舒服一些,就提這茬。
“怎么不提”,高母聞言一瞪眼,“倩娘自從來了咱家,吃苦受累全都跟著,你不得給人家個交代?再說了,我都快入土了,才倆孫子,我下去怎么跟你爹交代??”
“我去,我現(xiàn)在去”,高文采直接敗退,在老母親眼里,孩子,就是給一個女人的最大交代和保障。
高母是一直自責(zé),只給老高家養(yǎng)出高文采一顆獨苗,所以就把壓力都給到了高文采身上。
“咳咳咳??!”
高母又是一陣猛咳,不過精神頭倒是好了不少,見兒子回身關(guān)門,又不放心的叮囑道:
“到了大營里,要聽總爺?shù)脑挕!?/p>
這個總爺,指的是把總,是老太太這一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也是高文采老爹生前一直為之奮斗的官職。
百望山大營,山腰上一處農(nóng)人小院,被朱由校買下,成了行宮所在。
張之極已經(jīng)在今天下午快馬返回了京營,明天他會給朱由校拉來京營選鋒。
朱由校跟前只剩了魏忠賢、徐光啟和錢世楨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