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旅途中每個安然的夜,呂知行撥弄琴弦時指甲修整得很短的指尖。
他想念他伴著吉他用慵懶的嗓音唱的每一首歌。
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吉他,是工業(yè)流水線上算不上頂級的產物。程羽西卻覺得那把吉他有獨一無二的性格。
它的木紋里刻著天然獨有的年輪,它在他們共處的時光里堆砌了一面畫滿音符的墻。
它在呂知行的指尖上留下了一塊薄薄的軟繭。
可是吉他現(xiàn)在被壓在了廢墟之下。
程羽西覺得自己失去了朋友。
呂知行用手蓋住了程羽西筆記本,截斷了他的思緒。他告訴他說:“不對。程羽西。我們要先去吃飯。”
烤肉太膩,壽司太冷。他們去吃了福岡有名的雞肉水炊鍋。
雞肉滑入了乳白色的雞骨架湯里,沒一會兒就開始上下翻滾起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湯鍋,舔著嘴捧著自己咕咕作響的肚子。
程羽西用湯勺打了兩碗湯,遞給呂知行一碗。然后兩個人同時低下頭呼呼吹自己的碗里的湯,抬起胳膊舉起碗,將碗里的湯一飲而盡,然后兩個人大吐一口熱氣,互相看著對方笑了起來。
雞肉鮮嫩多汁,雞皮彈牙脆口,就著九州產的甜口醬油一塊吃,有怎么都嚼不淡的鮮甜。他們咕嚕嚕地將所有食材一掃而空,感覺五臟六腑都暖了一遍。
吃飽喝足之后,他們在博多車站后面的商圈慢吞吞地走著。鐵道的高架橋下面密密麻麻地停滿了自行車,道路兩邊堆滿了鋼筋水泥的灰色大樓,整個空間被壓縮得十分逼仄。
一輛新干線從頭頂駛了過去,轟隆隆響。腳下傳來了細微的震動,程羽西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高中生嬉笑打鬧著跑了過來,與程羽西擦肩而過。
這是一座運行正常的城市,車水馬龍,擁擠喧囂,隨處可見的是彌足珍貴的日常。
程羽西一直盯著那幾個高中生,直到他們逐個消失在灰色建筑物的拐角。
他總感覺自己好像跟他們不在一個世界里。
他們在附近的百貨商店購入必要的衣物和行李箱,還買到了更新版本的switch,以及塞爾達的王國之淚。
路過數(shù)碼相機的專區(qū)時,呂知行拉住了程羽西,“相機還沒有買呢。”
程羽西抿薄了嘴唇,搖搖頭,“算了吧。太貴了。”
呂知行伸出手,拇指的指腹在他的嘴角上摁了一下,“如果你有新相機會高興嗎?”
“這個……當然會高興啊?!?/p>
呂知行笑了起來,“那為什么不呢?”
程羽西望著他沒有說話。
“你總是把創(chuàng)可貼讓給別人。明明自己的東西壞了,還要為我的吉他傷心?!眳沃袊@了口氣,他用雙手撫上他的雙頰,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可是程羽西,你也受了傷啊。為什么不給自己也貼一個創(chuàng)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