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孔師以為他怕疼,安慰說再忍忍,馬上就過去了。
可有些事情是過不去的。夏天梁喃喃,說自己始終在逃避一個問題,不敢去想母親走時到底抱有多少遺憾。他媽用大哥這個觀念束縛他,要求他以身作則,但他反對她的自由,認(rèn)定她與另一個男人交往就是背叛家庭,何嘗不是另一種對她的束縛,剝奪了她作為女人的體驗,將她拘禁在母親的角色之中。
她沒有撐到自己趕來,會不會是一種無言的懲罰,懲罰他過往的所有錯誤,只為留到最后讓他追悔莫及。
這個答案無從得知,唯一擺在那里的只有現(xiàn)實。家庭情況不允許他再想當(dāng)然,沒有退路了,他是大哥,就像媽說的那樣,現(xiàn)在輪到他來為這個家負(fù)責(zé)。
“天培和天笑年紀(jì)還小,親戚接濟也有限,家里只有我一個能做事,所以要盡早出去賺錢。職高畢業(yè)之后,我沒什么經(jīng)驗,
腌篤鮮
夏天梁安靜下來,他垂眼,反問徐運墨:“你知道我為什么叫天梁嗎?”
名字是一個人初始的意義,雖然徐運墨一度相當(dāng)排斥過自己的名字,但他明白那是父母為他設(shè)下的愿景,本意總歸是好的。
“不是天生棟梁的意思嗎?”
他問,對方聽后,搖頭,“不是,是頂天的梁,如果天塌下來,我要擋在前面?!?/p>
兩個字頓時變得沉重,為什么要這么辛苦,逼迫自己接受這些定義?徐運墨下意識想繼續(xù)提問,卻無法問出口。夏天梁與他的經(jīng)歷完全不同,對方身上綁住的那份家庭責(zé)任與他距離太遠(yuǎn),即便他比夏天梁年長幾歲,卻是次子,哪怕成長中充滿不如意,他仍舊保有任性的能力,就像當(dāng)初,他可以拋棄一切,走上逃亡道路,無所謂撇下誰或什么。
然而夏天梁不同。沉寂半晌,徐運墨出聲:“天塌了難道靠一個人就能撐住?沒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應(yīng)該有。你一次都沒想過嗎?不是別人想要你做什么,而是這里?!?/p>
他指到夏天梁xiong口,“這里到底想要什么?!?/p>
這實際是一個舉世無雙的難題,能給出清晰答案者寥寥無幾,夏天梁當(dāng)然也是其中一個,對方神色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以前我一門心思工作,就是希望存筆錢,開一家自己的飯店。后來天天開成了,我又想,一定要把店開好,長長久久地開下去,所以我一直覺得,工作、開店、賺錢養(yǎng)家,就是我想做的。
他眼神暗下來,“但有時候,真的很累。你知道嗎,天天剛開的半年,我經(jīng)常晚上關(guān)門也不走,坐在店里看賬算錢,越算越看,越覺得自己撐不到第二天。有好幾個瞬間,我會想,要不就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再也不回來,這樣一定輕松很多,可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讓我很害怕。我怎么能這么想?我有店,有員工,還有天培和天笑要照顧,我不可以那么自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夏天梁停下,鼻子堵住了,等通完氣,他眼睛通紅,看向徐運墨,“你不一樣,徐老師,你不會管別人怎么想,就算一意孤行,大家都說你錯了,你也不會回頭,所以我喜歡你。”
自己這塊性格缺陷在對方眼中卻是閃光點,徐運墨默然。他無法苛責(zé)夏天梁,對方一路走來承擔(dān)得太多,他不想指摘夏天梁的處事方式,那個問題的答案今天想不出,沒關(guān)系,慢慢想,徐運墨愿意陪他一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