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西北欲言又止,他已經知道鐘虞只是休假才會多留一段時間,不久之后還是得走。他往遠處的蔣兜兜望了一眼,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不愛聽,但……那個人,你留不住他的,他遲早還是得走,兒子啊你……”
蔣西北想叫蔣紹言不要陷進去,但有什么用呢,蔣紹言已然陷進去了,這些年人不在眼前都念念不忘,如今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蔣紹言眼神暗了暗,低聲說:“我知道。”
蔣西北想問他知道什么,蔣紹言又笑了笑,自嘲且無奈:“但我沒辦法,爸,您知道的,我愛他,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他了?!?/p>
蔣西北一下愣住,因為這聲爸,更因為蔣紹言突然的敞開心扉。
知子莫若父,蔣紹言這句“愛上”,蔣西北太清楚分量究竟有多重。
父子倆同時安靜下來,蔣西北的手不停顫抖,只能緊緊握著拐杖來緩解,那根拐杖叫他壓得深深地杵進腳下的泥地里。
半晌,蔣西北松開手,認命般長嘆:“過了今天你就三十一了,我知道你從小看著不聲不響,其實是個心里有主意的,你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吧。你放心,我不會干涉,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還有就是不能傷害到兜兜,這是底線?!?/p>
蔣紹言目光一凝:“您為什么覺得兜兜會受到傷害?”
蔣西北冷冷道:“鐘虞這人沒那么單純,我早跟你說過,他這人心硬,更心狠,有些事我是不想叫你知道,但……”
但蔣紹言鐵了心,他無計可施,終究還是不想看蔣紹言錯下去。
“唉……”蔣西北又一聲長嘆,“就算我告訴你恐怕你也不信,你要是真想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就去查查他叔叔的事吧,他叔叔叫鐘薛?!?/p>
蔣紹言皺眉:“他還有個叔叔?”
他只知鐘虞有個奶奶,差不多在鐘虞當年懷孕前后就突發(fā)心梗去世了。
蔣西北冷笑:“你看,他連他有個叔叔都沒告訴你,為什么?因為他心虛,他害怕,他不敢!我也不跟你說,省的你覺得我騙你,我相信你能查得出來。如果查清楚之后你還是這種想法,那我無話可說?!?/p>
蔣紹言沉默一陣,說好,又問:“當年您找到鐘虞是不是趙德青牽線?”
蔣西北愣了愣,事到如今,索性認了:“是,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這幾年跟他往來也少了,你也不要糾纏不放,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趙德青這人沒表面看起來那么好相與,合作不成也不要弄成仇家?!?/p>
想起那日趙德青擺在明面上的威脅,蔣紹言眼神一暗。
就在這時,蔣兜兜突然興奮地喊了一聲,蔣西北便打住話頭,而且他也無話可說了。
蔣兜兜喊是因為他突然發(fā)現一個大草莓!小心翼翼從藤上摘下,高舉著興沖沖跑到蔣西北面前:“爺爺,好大——的草莓,給你吃!”
蔣西北的心又暖了,卻沒伸手,而是對蔣兜兜說:“今天你爸過生日,這個草莓給他吃好不好?”
“好?。 笔Y兜兜又把那顆草莓高舉到蔣紹言面前,眼睛明亮閃著光,“爸爸吃!”
蔣紹言微笑接過,直接咬了一口,皺眉說“怎么這么酸”。蔣兜兜不信,就著他的手把剩下半邊吃了,頓時睜圓了眼:“你怎么騙人啊,明明就是甜的!好甜好甜!”
蔣西北沒嘗,光看這父子倆,他就已經甜成蜜了,然而這種日子不知道還能過多久,又悲從中來。
蔣兜兜又跑回去,蹲在一排排草莓藤間仔細翻找,又叫他找到一個紅彤彤的大草莓來,小心地揪下,仔細地拿袖子擦掉表面的泥,先是看了蔣西北一眼,然后遞給蔣紹言,趴在他耳邊輕輕說這是給小虞兒的,叫蔣紹言別吃。
自以為聲音很小,蔣西北還是聽到了,只能裝沒聽見。蔣紹言說好,找保姆要了個保鮮袋裝起來,又回客廳待了一會兒,便說要走。
蔣西北知道公司今天年會,也知道蔣紹言肯定約了鐘虞,他沒攔著,跟蔣兜兜兩個目送他出門,上車,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蔣兜兜問:“爺爺,你干嘛嘆氣?嘆氣容易老的,我不想叫你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