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婉關(guān)了車內(nèi)的燈,起步很快,小邵果真閉了嘴,看看她又回過頭來看看寧竹安,晃晃紙巾袋子示意要不要再給她抽幾張,女孩兒忙擺了擺手,笑容沒消下去,淡淡地待在腮頰上,剛剛那兒還掛著兩道淚痕印。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將捏得皺起的錢重新展開,一張一張按面額大小排好,翹起的角照反方向折回去,捋得差不多平整了,才折好塞進口袋。
爸爸給她錢,大概是怕那些人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呢。
正想著,靠的地方突然空了,寧竹安一個激靈打直上身,發(fā)現(xiàn)是薩婉把四扇車窗全降了下來,風(fēng)嘩啦嘩啦地攜著橘黃色的路燈光往里灌,外頭高低錯落的綠植有如波浪起伏,擁著船一樣的車往天際線跑,踏云追月。
“冷了跟我說!”礙于有風(fēng),說話得像唱山歌,要喊出來才行,薩婉撿起地上一顆顆的笑聲串成珠串遞給她——虎眼石樣式,她那頭蓬松的卷發(fā)正是這個顏色。
公路上汽車不多,在限速內(nèi)開得飛快的更是只有他們坐的這輛,使得寧竹安忍不住產(chǎn)生了想要感受到更多風(fēng)的沖動,于是幾秒后,她果真兩手扶著車窗沿,將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她不怕風(fēng)的,喜歡天空和喜歡風(fēng)是劃等號的事,想來她最終喜歡的還是未被規(guī)訓(xùn)過的自由。
專心開車的薩婉從后視鏡里看見了,驚呼一聲:“肚里吃了風(fēng)當心著涼吶!”
“沒事!”女孩兒咧開嘴笑,露出上下兩排小而白的牙,顯得犬齒格外鋒利,劃破了風(fēng),那是她柔軟軀體上為數(shù)不多的棱角。
在行進到下個紅綠燈前,她鉆了回來,薩婉這才重新關(guān)上窗子,以便寧竹安用手梳理被風(fēng)吹得齊齊向后倒的發(fā)絲:“今晚謝謝你,薩婉——我心里感覺好受多了?!?/p>
女人笑著搖了搖頭,她什么都沒做,甚至算得上幫兇,是年輕而堅韌的生命自己在進行著反抗,即便那點力量尚且渺小。
女孩兒望向窗外,輕輕哼起不成曲的調(diào)子,腦子里卻已經(jīng)開始構(gòu)建新的逃離方案。她得跑,同時還得確保不能讓爸爸和外婆,或是其他的家人受到傷害。
可世間安得雙全法?
她絞盡腦汁地想著,想著想著就閉上了眼,許是白天那會兒受了累,這一閉便沒再睜開,倚在車門上沉沉睡著了去,最終也沒能有機會跟著薩婉到她所說的周邊小縣城逛逛。
“薩婉,下回別再帶她到處亂跑,她不是你的妹妹。”譚有囂從回來到現(xiàn)在就站在門口等著,這會兒正冷臉把寧竹安從車上抱下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沒看著,她就又把自己弄病了,小臉燒得通紅,唇角卻一反常態(tài)地勾著,許是做著什么不得了的美夢。
薩婉笑了笑,抬手摸摸女孩兒的頭。
沒準可以是呢?有沒有血緣或許不是多么重要。
這話她沒說出口,怕男人起了多余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