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有囂陪著寧竹安吃完午飯便準(zhǔn)備走了,臨了把她喊進衣帽間,指著那幾個大衣櫥非要她給自己搭件外套,女孩兒心里還有股子氣,被纏得實在不耐煩了,走過去左右扒開看了幾眼,從中取下來一件黑色的休閑西裝,不情不愿地遞到了男人手邊:“給你。”
“你覺得我穿這件好看?”男人含笑接過,不忘趁機摸摸她的小手,等穿上之后,又問:“好看么?”
這么一問倒讓寧竹安不好意思敷衍了,她食指抵著腮幫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給他把襯衣扣往上系了一顆,口中小聲念叨著:“這樣差不多了,就是……”指尖劃過脖子,她突然想起什么:“差條項鏈,我回頭給你編一條配衣服吧?!弊T有囂光顧著看她的臉,并未在意她嘴里說的什么,點點頭只管“嗯”一聲。
除了因受傷而沒法動彈的時候,他是從不叫別人給自己整理衣服的,印象里,這似乎得算夫妻間的親密行為,再不濟也是如膠似漆的情侶,而寧竹安和他的關(guān)系則別扭極了,算不了情人,說仇人卻恨不得天天都睡在一起,單方面的,他好像對眼前這個女孩兒的身體著了迷。
如果她不是沈寰宇的孩子——沒有如果,那樣他們根本不會認(rèn)識。
“寧竹安,”男人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臉,低聲喊道“你會老實在家等我回來的吧?”寧竹安眨了眨眼,回握住他的手:“你放一萬個心……會的?!?/p>
可等到他好不容易離開,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女孩兒苦著張臉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只有譚有囂不在的時候她才敢如此放肆地呼吸,可還是覺得xiong悶氣短,好像一顆心跳出了兩顆的沉重。
她彎下腰去,把太陽穴抵在手上,手壓在曲起的膝蓋上,整個世界都為她傾倒了,灌木叢蓬亂的綠色隨風(fēng)奔流成就了瀑布,波光粼粼地消融進另一片綠陰里。
“咳——咳!”
循聲望去,蒼綠的泉眼里不知何時顯出半個人影,陽光曬得寧竹安視線模糊,笑容卻先一步涌上雙眸,不消用看的,她清清楚楚知道那人是誰。
周呈確認(rèn)四下無人了才好用這樣的方式跟她打聲招呼。阿御哥今天特地又把他揪出去叮囑了一遍,說:“咱算是自己人,所以上回的事囂哥才沒計較,但不代表他心里不膈應(yīng)。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個女孩兒總歸跟普通的情人有區(qū)別,離遠些對大家都好,再有下次我想保你也難了。”
可看到寧竹安輕快地起身,用同樣小心翼翼的方法張望時,想挪動的步子沒辦法挪出去了,他站在原地,專注地望著女孩兒一路歡欣雀躍地走過來,也傻傻地跟著笑,然后用身子把她擋到陰影里:“小寧?!彼胁怀雒?,于是特立獨行地只喊姓。
寧竹安學(xué)會了這樣的稱呼方式,笑瞇瞇地喊他“大周”。
林子里也有石板鋪出來的小路,二人就這么肩并肩地在上頭走著,而周呈因為跨一步的距離得讓寧竹安跨兩步,所以不得不時時刻刻在腦子里提醒自己慢下來。面上除了比平時紅些,倒是風(fēng)平浪靜的,還能兼顧著聽女孩兒講話。
她手捏著衛(wèi)衣帽繩的止繩扣,把繩子搓得打轉(zhuǎn):“大周,上回給你的糖桂花你嘗著怎么樣?”周呈愣了愣,誠實地?fù)u頭道:“我沒吃,放在冰箱里了?!睂幹癜埠苁浅泽@地“咦”了一聲,但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愛吃甜的,便按下一半失落,很是理解地附和道:“那罐子放冰箱里看著還挺好看的吧——你要是喜歡別的,我沒準(zhǔn)也能做出來?!?/p>
周呈努力地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是會錯意了,緊趕慢趕地解釋起來,發(fā)現(xiàn)說好一句話竟這樣費勁,說得是汗也下來了,人也糊涂了:“不,我不是不喜歡,我很喜歡你送的東西——,都是爺爺收來的廢品,粘貼時在旁邊挨個注明了日期。其中最厚的一頁,是周呈高中時用不同女明星的五官拼湊出來的一個長發(fā)女孩兒——涵蓋了他年少時對美的所有幻想,乍一看,當(dāng)真和寧竹安極像。
摘桂花的那一天,譚有囂其實當(dāng)晚便下命令讓人把他狠揍了一頓,還留了句話給他:“別拎不清楚,專跑我眼皮子底下犯賤,惹人厭的東西。”
對寧竹安,周呈自覺不該,誰知初見就像重逢,只需一眼,便叫人想掏心掏肺地對她好。男人想想,將四葉草重新放在了這頁里,和那拼貼出的人像一起,最后鄭重地合上。就當(dāng)他們早已熟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