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柳宅被一道凄厲的尖叫聲打破了寧靜,傭人和傭人之間不斷地奔走相告,不出半小時柳恩醉酒后溺死在景觀湖里的消息就飄進了柳家每個人的耳朵里。
在進到大廳前,譚濤別有深意地拍了拍譚有囂的肩膀和臉:“好孩子?!备谂赃叺淖T恪禮也還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只是眼神總不自覺掃向男人手腕上的那條血紅的佛串。
大廳正中間停著被白布蒙住的尸體,每個人都很沉默,若是平常死了人,大家哭鬧一通也就散了,偏生今天是中元節(jié)鬼門大開的時候,柳恩的死就像突然黏著在了身上的蛞蝓,純純是在惡心人。
柳國才坐在主位上,變成了一尊只會搖頭嘆氣的雕像。
“柳恩??!”夾著哭腔的女聲由遠及近,跑過去時刺痛了譚有囂的耳膜,她掀開白布只看了一眼就“哇”地哭出聲來,旁邊跟著的男人試圖把她攙扶進懷里,卻被揮手掄開,白布也扯到了柳恩肩膀的位置。
有站得近的在看到那張被泡發(fā)的臉后尖叫出來,猛地捂住眼睛向后退,不小心就被凳子腿絆了一跤,臨了摔倒還不忘把凳子上的人也拽了下來,兩人疊在地上就是一通推搡,結果又碰翻了旁邊的架子,用作裝飾的昂貴花瓶應聲碎裂,一時間所有人都各自吵嚷了起來,不是在撇清責任就是在借機清算之前的矛盾。
譚有囂雖然很想垂著頭默不作聲地為死者吊唁,但眼前的混亂讓他看得津津有味,可惜不能拍下來,不然他一定要給寧竹安看看。
“夠了!”
柳老爺子從沒有過任何時候是像現在這樣難堪的,他恨不得用拐杖把地上杵出個窟窿,大廳很快便只剩下了柳薇一個人的哭泣聲。
女人環(huán)視大廳一圈,最后死死盯上了正滿臉興味看熱鬧的譚有囂,她猛地撲過去掐住了男人的胳膊,尖聲質問道:“我的柳恩不可能喝醉后失足落水,是不是你害的?!”
當譚有囂垂眸看向她時,柳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當他開口輕飄飄吐出幾個字時,她更是感受到了如墜冰窟般的寒冷,他說——
昨晚我都看見了。
柳薇恍惚著要往后倒,腦子里男人的話正在循環(huán)播放,她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已經被人發(fā)現,如果說出來,她將會被永遠釘在家族的恥辱柱上,就連死后都只能下到地獄里去,面前這人一定是地府派來的鬼魅邪祟。
“姑姑!”柳玉書連忙上前將她扶住,略帶歉意地朝譚有囂一點頭,在請示過柳國才后便扶著呆愣的女人先行離開了大廳。
柳老爺子撐著拐杖緩緩站起,中氣十足得說道:“上山,祭祖,其他事情回來之后再說?!?/p>
許是因為今天家里死了人,所以今天祭祖時大家都顯得格外嚴肅莊重,生怕哪里做的不夠好而失了祖宗的庇佑被鬼怪找上門來。
他們這輩人年齡基本都相仿,所以也就沒什么太要講究的地方,等譚恪禮拜完退到了一邊,譚有囂便拿著三炷香走到香燭前點燃,然后靠著記憶里不清晰的方式下跪、叩拜、起身。
可柳家的祖先似乎并不愿意庇護他。
就在譚有囂準備把香chajin香爐里時,一只半死不活的鳥猝不及防從天空墜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案臺上,尋著它而來的老鷹一個俯沖用爪子重新把它捉住,撲騰翅膀離開時意外把香爐碰到了地上,之前上的香還沒燃完就這樣匆匆地摔斷了,一陣風刮過,把里面的香灰吹得到處都是。
“爺爺暈倒了!”有人喊道。
被突發(fā)狀況驚得呆愣住的人群瞬間朝一個方向涌了過去,“外公”“爺爺”“爸”的叫喊聲不絕于耳,而譚家的人倒像是被隔絕在了這氛圍之外,心思各不相同地看向了那座修繕良好的墓碑。
譚有囂拾起香爐重新擺回原處,單把自己手里的三炷香插了進去。
被送回房間的柳薇像是丟了魂,一會兒哭一會兒愣,就連柳玉書跟她說話也完全像聽不見似的。
“鬼,有鬼……”
“你說什么?”
男人湊了過去,卻被狠咬住了耳朵,掙扎中他用力地推了柳薇一把,女人便一頭磕在了柜子角上,可她像不覺得痛似的,突然指著柳玉書笑了起來:“你和那個男人一樣,你們都是鬼!我要去閻王那里告你們的狀,你們都欠我和我的柳恩一條命!”
柳玉書好脾氣地笑笑,從抽屜里翻出了根麻繩,那雙桃花眼依舊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完全瘋癲了的女人:“好啊,那姑姑快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