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著走近,又問:“做了什么夢?”
梁暮秋沒有回答。
厲明深出去倒了杯溫水,回來時遞給梁暮秋。梁暮秋沒看也沒接,視線平直地望向前方。厲明深的手臂伸在半空,許久后才將杯子擱在床頭的柜子上。
他的確因為擔(dān)心梁暮秋才會過來,但梁暮秋的沉默讓他感到無力,正想離開將空間還給對方,視線沿著梁暮秋纖細(xì)的肩膀和手臂,忽然就看到了他陷入被褥間的手指。
一瞬間厲明深又心軟了。
腳邊碰到被梁暮秋扔掉的那團紙,厲明深彎腰撿起來,展開后看到畫了一半的草圖。
“是那個設(shè)計做的不順利嗎?”
梁暮秋很輕地抿了下嘴唇,環(huán)抱膝蓋的手也微微收緊,厲明深知道他猜對了。
“不必逼自己太緊,多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來?!眳柮魃钫f,“時間會證明你的努力?!?/p>
這一句話讓梁暮秋想起那一晚在孟金良餐廳對面的巷子里,厲明深對他說過相似的一句——“往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時間會證明我的話”。
他控制不住地朝厲明深看去,厲明深也在看他,目光溫柔充滿憐惜。
梁暮秋有些發(fā)怔,遲遲沒移開目光,就這么同厲明深對視,含著委屈、埋怨和憤恨,厲明深看得分明。
他屏住呼吸,慢慢湊過去,抬手撥開梁暮秋被冷汗粘在額前的頭發(fā),又往下移動,想要觸碰他的臉。
就在觸碰到的瞬間,梁暮秋忽然反應(yīng)過來,偏頭叫厲明深落了個空,緊接著就躺下背對著閉上了眼睛。
梁暮秋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很快又睡著,連厲明深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再睜開眼已經(jīng)是天光明亮的早晨。
發(fā)燒要連著輸液三天,梁暮秋去衛(wèi)生院,梁宸安也非要跟著。
他帶梁宸安走在前面,一路上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厲明深就在身后。
衛(wèi)生院挨著村委會,快到時遇到了郝建山,見到厲明深后熱情打招呼,還問梁暮秋:“怎么人來也不說一聲,一起吃個飯啊?!?/p>
梁暮秋沒做聲,厲明深看他一眼說道:“這次時間緊,等下次吧?!?/p>
“行行?!焙陆ㄉ揭豢趹?yīng)下,“下次來了一定得提前跟我說啊?!?/p>
衛(wèi)生院有床,但梁暮秋不想躺下,坐在靠墻的一排藍色塑料椅子上。
厲明深間隔一個位置坐下,中間空出一把椅子,梁宸安往那空位看了一眼,沒坐,跑去坐到了梁暮秋的另一邊,雙手環(huán)住他的胳膊,頭也靠了上去。
梁暮秋心里清楚,梁宸安這是擔(dān)心對厲明深表現(xiàn)得親近,他會不高興。
他沒說話,掀起眼皮看了厲明深一眼,又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護士來打點滴,尖銳的針頭扎進凸起的血管中,梁暮秋仰起頭,看那透明藥液一滴一滴有規(guī)律地往下落,很是催眠。
他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兒,誰想直接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厲明深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過來,他歪著靠在厲明深身上,而梁宸安坐到了厲明深另一邊,頭枕著厲明深的大腿,身上蓋著厲明深的外套。
厲明深坐在他和梁宸安中間,一只手搭在梁宸安身上,另一只手伸在他的背后,幫他隔開冰涼的墻壁。他像一棵無法撼動的大樹,牢牢地守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