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樣挨著坐了會兒。未幾,高緒如拿出錄像機舉到前面,將鏡頭對準自己和藩希,低頭湊近藩希耳朵說:“你馬上就能回家了,現(xiàn)在我要問你點問題,以便確認身份。藩先生,你的全名叫什么?”
“藩希?!?/p>
“你母親姓什么?”
車里安靜了一瞬,藩希好半天后才出聲回答:“姓俞。”
“你是在哪所醫(yī)院出生的?”
“維國加斯達市扎布緹娜醫(yī)院?!?/p>
高緒如又讓坐在前面的許江帆轉(zhuǎn)過頭來,照例問了他三個問題,然后收起錄像機:“好了,證據(jù)拍攝完畢。”
別克在林地里連續(xù)行駛了一刻鐘,被嚴寒籠罩的安哥亞平原上空浮著一片淡淡的銀光,漫山遍野的白樺樹顯得更暗、更密、更清新了。有時候,車子突然沖出林陣,只見公路一側豁然開朗,一片廣袤的平原低低地匍匐在穹窿下,數(shù)不清的農(nóng)舍沿著原野一直鋪排到目力所不及的地方。
他們穿梭在一片又一片森林中,漸漸的,路肩下出現(xiàn)了河流。大河在前方某處拐了個彎,直往公路靠攏來,河面的冰凌在雪色映照下閃出珍珠般的粼光。高緒如看了看表,當他正要拿起對講機詢問“鸚鵡”的情況時,對講機里先傳出了聲音:“‘劍魚’,這里是‘鸚鵡’。無人機偵察到你們斜后方1公里處有兩輛車尾隨,正朝著你們快速接近。”
“是游擊軍還是地方政府軍?”
“不知道,反正來者不善,難道你還指望在這里遇到同行嗎?”
高緒如向后望了一眼,公路在十幾米外就看不見了,黑森森的夜正是sharen越貨的好時節(jié)。他捏緊手指,稍加思考后回話道:“‘鸚鵡’,我們在
在回家的路上
高緒如大驚失色,一把收回旗子,同時將藩希壓了下去:“發(fā)現(xiàn)敵人!趴下!趴下!往右拐!”
從后面射來的子彈將風窗玻璃打得粉碎,下一秒,一枚重炮從右手邊的荒野里打過來,意圖將別克攔腰截斷。好在司機及時擰過方向盤,車子甩了個尾巴拐上右邊的一條羊腸小道,炮彈剛好錯身而過,在后車燈那兒炸出了一個籃球大的缺口。槍聲突然密集起來,高緒如抓著對講機大喊:“有埋伏!我們被包圍了,可能到不了嗎?我在交易結束后就能把你們?nèi)傻袅??!彼緳C激動地揮舞著一條手臂,忽然踩了個急剎車,“天呀,前面有敵人!”
前風窗一下子爆裂了,所有人俱是一驚,司機尖聲叫罵起來。高緒如一撇槍管,騰身而起鉆到前面去:“左拐!左拐!快點,有夠煩人的把好方向盤!”
敵人突然出現(xiàn)在側翼,別克招架不及,在shi滑的路面上直打滑。子彈打斷了后視鏡,穿透車門射進來,高緒如聽見許江帆發(fā)出了一聲恐怖的驚叫。一大股鮮血噴灑到了司機臉上,他扭頭一看,見許江帆已經(jīng)癱倒在椅背上,渾身打戰(zhàn),一只手死死捂著脖子上的彈孔,而血漿正呈噴射狀地往外涌。
“人質(zhì)中彈!子彈打穿了他的脖子和肩膀!”
車子從蛇莓蔓生的灌木叢里飛過,撞塌了一堆積雪,它的引擎蓋已經(jīng)扭曲變形了,一路上都冒著濃濃的白煙。高緒如一邊掩護別克突圍,一邊通知接應小組:“‘鸚鵡’,我們錯過了第二撤離點,正往第三撤離點趕去。我們有四個人,其中兩個是人質(zhì)。1號人質(zhì)中彈,2號人質(zhì)身體多處受傷。敵眾我寡,情況緊急,請求火速支援!”
“葉蜂”無人機在樹林上空盤旋,有蒙面人發(fā)現(xiàn)了它,用激光鎖定無人機后放出炮彈將其炸得粉碎。正在分析無人機錄像的接應員扯開嗓子叫道:“‘葉蜂’被擊落了,改用gps定位!”
他們不知何時闖出了樹林,來到一片陌生的集鎮(zhèn),這兒同樣到處都堆滿了毀于炮火的斷壁殘垣。街上,幸存的居民正趁著夜色出來找尋尸體,好似一條條游蕩的幽靈。司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掉伏擊者,然而別克此時大限已至——它的發(fā)動機發(fā)出一長串高昂的顫音,然后動力全無了。
車子撞在一座臭烘烘的垃圾房上,一動不動,高緒如立即背著藩希跳下車,翻過由瘟疫造成的土丘1溜進一幢民房里。
二樓的房間還沒被炸毀,高緒如把藩希平放在地毯上,司機也放下許江帆,匆匆給他止了血。未幾,樓下傳來了可怕的車輪聲,高緒如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當機立斷掏出一把匕首,割斷大半張地毯,將藩希翻滾了幾圈包在毯子里,像挑扁擔一樣扛著他從房子后面逃走了。
喬裝過的蒙面人正在廢墟里搜尋他們的蹤跡,高緒如和司機倆帶著人質(zhì)在樓宇間東躲西藏,借著夜色掩護往集鎮(zhèn)外邊的河岸摸去。細雪還在有氣無力地落,高緒如的眉毛和絨線帽上盡是雪沫,下嘴唇出的血凝固了,結成一道鮮紅的痂,看起來有些古怪。
藩希裹在毯子里,渾身疼痛難忍,不由得悶哼了幾聲。高緒如聽見后輕輕拍了拍他,什么話都沒說,加快腳步往沙洲趕去。烏云遮蔽了彎月,河流反射出微弱的雪光,好似滾動的彈珠。
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立即召集同伴追殺過去,槍聲重重擂擊在死寂的焦土上,震得山野里響起了陣陣渾厚的回音。高緒如在兩幢樓房間的夾道里飛奔,前面五十米開外的地方忽然橫過來一輛皮卡,坐在車上的人在朝他砰砰開槍。
子彈從耳邊嗖嗖飛過,高緒如大吃一驚,連忙往側方閃躲。他連滾帶爬地穿過路口,靠著一輛破車當掩護。陡然間,不知從哪飛來一陣彈雨,車子那頭猛地竄出來幾個黑影,尖叫著四散跑開,到處都是晃動的雙腿。高緒如渾身一顫,警覺地轉(zhuǎn)過槍管對準他們。但四周一片昏暗,人的嘶喊、槍聲、引擎聲亂成一團,高緒如辨不清敵我,只憑直覺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