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謹慎地挪著步子挨到拐角,看到地上有個拉得很長的人影,那人影紋絲不動,手叉在腰間,只有腦袋在左顧右盼。一望而知,有人就在他家門口守株待兔。
呂尚辛伸手探到高處的鐵皮槽里,摸出一把藏在此處的備用槍。他故意弄出了點動靜,把墻那邊的人吸引過來。待影子越走越近,呂尚辛猛地閃身而出,一肘劈向?qū)Ψ降牟弊?,提起膝蓋往他肚皮上重擊一次。那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哀嚎一聲,就被呂尚辛從后面鎖住喉嚨,強有力的手臂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別開槍!別開槍”那人穿一件灰棉衫,哆哆嗦嗦地舉著雙手,雙腳只有腳尖能著地,“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們的頭兒要見你,他就坐在你家的客廳里。”
家門虛掩著,呂尚辛用腳尖挑開門扉,把槍口頂在灰衣人肋下,推著他往屋里走??蛷d里的落地燈被人按亮了,綠色絨面的沙發(fā)上坐著個男人,他扶著沙發(fā)靠背,把一只腳搭在另一條腿上。
看清楚來者的臉后,呂尚辛才把手里的人放開,默不作聲地在玄關(guān)處站了會兒,把槍掖進腰帶。他去廚房端了盤杏仁姜餅,放在沙發(fā)跟前的木頭凳子上,當是待客之禮。
“粟廉宵?!眳紊行恋卮蛄藗€招呼,在沙發(fā)對面的皮椅里坐下,伸手拿了塊餅干,“您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是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粟廉宵把腳放下來,兩只膝蓋微微分開,好把手肘支在上面。他把姜餅掰成小塊,慢條斯理地查看四周。房間窄而黑,既是客廳又是臥室,擺著餐椅、小桌和金屬傘架,桌上有幾份報紙和貼著外國郵票的信封。兩人對面而坐,粟廉宵吃了半塊餅,說:“我這里有一單生意?!?/p>
“我金盆洗手了?!眳紊行敛灰詾橐獾卮耆ナ稚系娘灨尚迹挠沂只⒖谔幖y著一只黑蝎子。
“有兩百萬的酬勞。”
“我不缺錢?!?/p>
粟廉宵訕笑著,像模特兒那樣抬起手指比劃了一下,從身旁的皮包里拿出一只銀色馬尼拉紙袋,遞給了呂尚辛:“先別急著表決心,看看里面的東西吧,你不會拒絕的?!?/p>
樓下響起了幾聲狗叫,接著又是幾句快嘴快舌的斥罵,從鄰居家明亮亮的窗眼里飄出留聲機和廉價鋼琴樂聲。呂尚辛壓低身子,掀起眼簾看著粟廉宵手里的紙包,慢吞吞地喝完了杯中的水。鋼琴聲不一會兒就戛然而止了,男主人和女主人又在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起爭執(zhí)。呂尚辛接過紙袋,繞開封口,把里面的裝訂成冊的文件紙抽了出來。
他看了眼印在首頁上的照片,目光猛地一閃,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粟廉宵料到了他會有這反應,直勾勾地盯住他的雙眼,把一塊面包放進嘴里,說:“這次沒有規(guī)矩,你可以大干一場?!?/p>
呂尚辛翻過幾頁紙,專門留了個心眼:“客戶是誰?”
“客戶不想透露身份?!彼诹灾姘鹈济圃p一笑,額頭上旋即疊出幾條深深的皺紋,“細節(jié)都寫在紙上了,若之后還有變動,我會通知你?!?/p>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刀槍不入?事成之后你能幫我洗脫罪名嗎?”
“當然,這毋庸置疑。放寬心,沒有人跟蹤我,我也不想陷害你,我只是想和你合作發(fā)筆財?!?/p>
“為什么選我?”呂尚辛把文件合攏,和紙袋放在一塊兒,又去拿了塊杏仁餅干——和所有嚼口香糖戒煙的人一樣,他通過吃餅干來緩解時不時發(fā)作的酒癮。
“哎喲,多傻的人呀!你愛說笑。我的意圖還不明顯嗎?這是一個你替家里人報仇的機會。你在監(jiān)獄里待太久了,錯過了很多事情,現(xiàn)在機會送上門來,此時不干更待何時?”
粟廉宵把身子往后靠靠,疊起腿,又恢復了慣常的姿勢,不過比方才的樣子要斯文得多。窗外的犬吠越來越狂烈,似乎城里所有的流浪狗都傾巢出動了,叫聲令人心慌。隔壁屋里的爭吵也愈演愈烈,男主人暴跳如雷,女主人拿腔拿調(diào)粟廉宵不悅地皺皺眉,起身戴好帽子,說:“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搬到好點的社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