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呢?發(fā)生了什么?”藩希氣若游絲,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了。
高緒如拂了拂他額前的頭發(fā),告訴他:“在回家的路上,直升機在邊境線那兒等我們。你命真硬?!?/p>
藩希睜著眼睛看他,笑了一下,又像沒有,然后安心地閉上了雙眼。高緒如抿抿血跡斑斑的嘴唇,怔忡不安地望向別處。
半個時辰后,河道越來越寬,再分成兩條支流各自散開??焱Х怕俣?,在湖心島旁邊徘徊了兩圈,等著直升機降低高度。ch4-v重型直升機緩緩下降,前后兩個旋槳攪起陣陣凜風(fēng),吹得河面上漣漪處處。接應(yīng)組把吊環(huán)掛在小艇兩頭固定住,然后一個接一個地攀著繩梯上到飛機內(nèi)部。
少頃,人員轉(zhuǎn)送完畢,快艇被懸吊著騰空而起,直升機轉(zhuǎn)了個方向朝天邊連綿的雪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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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土丘:在該地區(qū),死于瘟疫的人來不及焚燒便被草草堆埋,形成垛狀物,宛似土丘。
夢中
回程時,除了通訊員間或給總調(diào)組打報告外,眾人都緘默著消磨時光。許江帆伸開兩條僵直的腿,躺在擔(dān)架上奄奄待死,子彈從他脖子一側(cè)穿過,舌頭都碎成了兩截。一個戴大盔帽的醫(yī)官幫他把斷舌挖出去,然后盡力擦干凈他的臉龐,免得他的樣子過于嚇人。
高緒如坐在敞開的機門旁邊,歪著脖子一張張翻看相機里的照片,一連許久都眉頭緊蹙。寒風(fēng)像一匹綢布,朝他迎面蓋來,細雪沾到了他的衣襟上。他沉思半晌,索性關(guān)掉相機,抬起眼皮愁容滿面地盯著許江帆看了一陣,只字未吐,又扭過頭去望向下界遼闊的曠野。
他們已經(jīng)駛離邊境,安哥亞平原早已化作天那邊一條細細的銀線了。離邊境越遠,山脈就越多、越險峻,直升機開始在一座座碩大無朋的雪山間穿行,這些雪山由于嚴寒而變成了灰色。
“對于那些半路截胡的人,你有何高見?”一個漢子坐在高緒如對面問道。
“那些人是安哥亞青年黨的成員,他們身上紋有黨派標志?!备呔w如回答,把目光射定在對方身上,“但情報組事先沒告訴我那地方有‘青年黨’出沒?!?/p>
話音剛落,另一個人插嘴說:“安哥亞青年黨在聯(lián)盟的恐怖組織名單上。”
壯漢抱著槍,回頭看了眼許江帆,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巴,暗示道:“毫無疑問,咱們的生意被攪黃了。這次營救行動你是主要負責(zé)人,我奉勸你回去之后務(wù)必小心行事。”
“毫無疑問,這事沒完。”高緒如說,扭過身子找到通訊員,“聯(lián)系上總部了嗎?他們有何指示?”
通訊員抓著話筒回答:“沒有指示,他們說‘一切全憑你們判斷’?!?/p>
高緒如聞言聳聳肩,無所謂似的攤開手來:“他們總是這么說。”
飛機轉(zhuǎn)過一座方錐形的山頭,忽然不知打哪兒吹來一股旋風(fēng)灌進機艙里,吹得到處都是飛落的雪花。
直升機駛抵目的地時,雉雞已經(jīng)啼叫第二遍了,山梁上升起了幾顆黯淡的曉星。這兒是距離安哥亞地區(qū)最近的一個民用機場,位于一處彈丸之地,從維國過來的飛機正停在泊位里等著接人。周遭是那么岑寂,夜的威力開始消退,蒼白的月亮正往西方沉去,獵戶星座的三顆橫向星低低地懸在鋼藍色的天陲下,預(yù)示著天將拂曉。
兩名人質(zhì)首先被轉(zhuǎn)移到了飛機上,他們得到了更專業(yè)的醫(yī)療照顧,但此時許江帆的生命跡象已極其微弱。飛機很快就駛出泊位轉(zhuǎn)上筆直的跑道,兩翼的引擎陡然發(fā)出巨響,巨鳥傾斜著升上天空,頃刻間就變作了浮云下的一個小點。
高緒如彌望著飛機尾部的航照燈,直到它們完全隱入云層后才轉(zhuǎn)身登程返家。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早已失去知覺,連中彈的地方都感覺不到一絲疼痛,衣服從里到外都凍成了一塊薄薄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