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沉默片刻,回答:“圣母可能會。”
說完,他抬手捋下兜帽,露出梳理整齊的金發(fā)。高緒如把掩在袍衣下邊的手抽出來,握著上好消音器的槍,將槍口斜伸進(jìn)隔板上的菱格孔,對準(zhǔn)了尹惠禎的額頭:“但我不會?!?/p>
他按動手指無聲地開了一槍,子彈正中尹惠禎眉心,噴出一小注血漿,順著前額和鼻梁徐徐淌下。尹惠禎一瞑不視,歪倒在椅子上,燭火在他面前曳出幾縷淡黃的帶痕。高緒如卸掉槍的消音器和彈匣,裝進(jìn)皮箱,然后掖好袖子,稍稍提起長袍免得下擺沾上灰塵,從容地起身離開了座椅。
蘭洋扣著手立在懺悔室的木門外當(dāng)值,漫不經(jīng)心地欣賞著繪在教堂四壁的巨幅圖畫。少頃,衣兜里的電話震了幾下,他抽出手機按亮屏幕,看到了一則新消息:謝謝你的情報。
“他死了就是為民除害?!碧m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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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培德市:a獨立國首都,聯(lián)盟理事會總部所在地?!久魈焱杲Y(jié)】
應(yīng)盡始終情(正文完結(jié))
翌年二月,當(dāng)克索羅市的大街小巷還遍地積雪的時候,郵差就把一只包裹投進(jìn)了梁氏家宅門前的信箱。潔白如洗的早晨,積雪好似亂瓊碎玉鋪滿了院落內(nèi)外的草坪和灌叢,茶室外那顆奇松烏黑泛紅的枝椏深埋在銀砂中,葉簇綠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被太陽照得暖烘烘的門廊的山墻上,停著幾只修女般的黑雀,平日它們都呱呱聒噪,此刻卻緘口不語。
【微博秦世溟】
用毛巾擦干凈身體,兩人躺臥著看了會兒天窗外飄落的雪花,寒英簌簌,那純潔無暇的瓊?cè)A真是美得難以描摹。高緒如披好衣裳,把梁旬易從床上抱起來,后者一直扣著他的脖子索了好幾個甜絲絲的吻才肯放手。盥洗事畢,二人一起下樓,看到宅內(nèi)無處不彌漫著亮堂的雪光。高緒如穿上御寒的大衣,經(jīng)由傭工清掃出來的一條車行道走出大門,打開郵箱準(zhǔn)備取用今天的報紙,卻發(fā)現(xiàn)里面多了一個文件包,收件人欄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他拿起沉甸甸的袋子查看貼在封口處的單據(jù),繼而一股熱流忽然涌上心頭,促使他立即撕開封條,從里面抽出了一份陳舊的牛皮紙檔案袋。看到暗黃的封面上印著維國陸軍的徽章時,他不禁雙手發(fā)顫,連呼吸都止住了。和舊檔案一起寄來的還有張由聯(lián)盟理事會簽署的制裁解除同意書,以及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里面裝著一枚嶄新如初的戒指。
高緒如下意識地抓緊紙袋,抬頭望向被和煦的冬陽普照著的萊恩山谷,觸目所及只有白雪銀粟,樺樹林中的條條樹影如同版畫一般。漫天飛雪輕盈地落在他身上,他含淚的雙眼和天空一樣藍(lán),交織著無以名狀的喜悅和憂傷。他四下環(huán)顧,但見空山人靜,門前shi漉漉、黑黝黝的柏油路上空無一物,和他遙相對視的只有路旁一列列晶瑩剔透的白楊。
陡然間,他覺得手中的東西是那么沉重,重得幾乎把穹窿壓垮,重得足以抵消從晨昏奔逝間蹉跎而過的十年時光。
回到飯廳,高緒如聞到了濃郁的蘭度豆奶油湯的香味。他脫掉外套,在梁旬易身旁坐下,先將報紙遞給他,然后又把檔案袋和同意書放在桌上。梁旬易看到這兩樣?xùn)|西起先吃了一驚,隨后便擱下餐具,一伸手緊緊抱住高緒如寒氣未散的身體,不停地親吻他沾著細(xì)雪的發(fā)鬢,激動得語無倫次,因太過興奮而眼窩泛紅。
單手擁著他抱了許久,高緒如見梁旬易仍沒有松開手臂的意思,笑著在他背上撫了撫:“我還有一樣?xùn)|西想給你看?!?/p>
梁旬易這才松開臂膀,但心中的激奮之情難以抑制。高緒如把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來,攤開手指,一枚戒指安靜地臥在他掌心的淺窩里,在落滿窗扉的瓊苞玉屑映襯下閃出貝母似的柔光。梁旬易頓感訝然,抬眼看了看高緒如,驚喜交集地掂起戒環(huán),看到了刻在內(nèi)圈的“梁”字,他的心立時甜甜地揪緊了毋庸置疑的,和自己手上的戒指是一對,正是鴛鴦重合并,破鏡又重明。
他托著高緒如的手,莊重地將戒指套進(jìn)他的中指,又把自己戴了戒指的左手放在旁邊。忽地,他恍然驚覺過去形單影只、相思苦痛的一旬歲月是那么容易地就從手中流逝了,曾經(jīng)以為不可逾越的障礙如今也蕩然無存了。他甜蜜地做了些遐想,把高緒如的十指扣住,挨到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今年我們找個日子結(jié)婚吧?!?/p>
高緒如用一個吻回答了他,梁旬易心中一動,半是羞澀半是憧憬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