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間里,梁旬易瞟著壁鏡中的自己,還想整理一下領(lǐng)結(jié),忽然看見梁聞生晃著兩手走了進(jìn)來:“爸爸,我有話跟你說。”
“怎么了?”梁旬易擺弄著領(lǐng)巾上的鉆石別針,看兒子從他身邊經(jīng)過,坐在了對面的沙發(fā)扶手上。
梁聞生直視著父親的眼睛,認(rèn)真道:“如果我游泳考試拿了滿分,可以不去上空手道課嗎?”
梁旬易拒絕了他的請求:“你沒有選擇,知道嗎?吳芮帥先生是很有實(shí)力的空手道教練,你必須要學(xué)這門課,這樣才能文武雙全,不會被欺負(fù)?!?/p>
見溝通無望,梁聞生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抿了抿嘴巴,從扶手上跳下來,朝門口大步走去:“隨便了。”
“聞生。”梁旬易抬臂攔住他,把他摟進(jìn)懷里,“我只是為你做最好的打算,你懂我意思嗎?”
“嗯。我知道。”梁聞生挨在父親肩上悶聲悶氣地答應(yīng)了一聲。
梁旬易看了看表,在兒子背上拍了幾下:“晚上我要到外面用餐,就在梅津飯店,你換身衣服跟我一塊兒去吧。”
“是和尹惠禎嗎?”
“是的?!?/p>
梁聞生很少有忤逆他爹的時候,但在這件事上,他固執(zhí)己見:“我不去,我寧愿多上半小時空手道課也不想和他坐在一張桌上吃飯?!?/p>
“說話注意點(diǎn)?!绷貉鬃チ俗鹤拥娘B頂,“既然這樣,那你就小心在家待著,晚上按時睡覺。別忘了溫習(xí)課業(yè),下個月你就要期末考試了?!?/p>
“好的,沒問題。”
高緒如離家前最后巡視一次了別墅,看到梁聞生坐在偏廳角落的矮凳上對著屏幕打游戲。他進(jìn)了屋,拿起遙控器在他身邊的皮沙發(fā)里坐下,說:“你爸要是看見你還在打游戲準(zhǔn)饒不了你。”
開著射擊游戲畫面的屏幕黑掉了,梁聞生怏怏不樂地放下游戲機(jī),撐著手往后坐了坐,埋怨道:“你真討厭?!?/p>
“不去做一下外出的準(zhǔn)備嗎?”高緒如把合攏的簾幕拉開,推開一扇窗給小廳通風(fēng),黃昏里到處都飄滿了酸橙花的香味。
梁聞生搖搖頭:“我不去梅津飯店,我不喜歡尹惠禎?!?/p>
高緒如心頭一跳,感覺自己與梁聞生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diǎn),仿佛這個9歲的小學(xué)生是和他睡同一條戰(zhàn)壕的同袍似的。他沒有點(diǎn)燈,又坐回了梁聞生身邊:“為什么不喜歡他?”
“因?yàn)樗偸请x我太近,不知道保持距離?!绷郝勆е直劭吭谝伪成?,面露鄙夷之色,就跟提及“長毛象”時一樣,“而且我看不慣此人的做派,他看誰都是含情脈脈的,令我渾身不舒服。但我爸喜歡他,我怕有一天尹惠禎會成為我的繼父,若真是那樣,我就要離家出走,任何人休想找到我?!?/p>
他說這話時的口吻完全像個大人了,那一刻高緒如才意識到自己對梁聞生有多么不了解。他撐著膝蓋,扣攏手指,不知不覺地就用和兄弟朋友說話的姿態(tài)問道:“你不想有個繼父嗎?”
“不想?!绷郝勆卮鸬煤芾?,“除非我親爹死而復(fù)生?!?/p>
高緒如頓了頓,爾后伸開五指:“抱歉,我還是想重提這件事,這實(shí)在讓我好奇。我斗膽問一句,你那個死去的爸爸姓甚名誰?”
梁聞生像走舞步一般旋了個身子,歪坐著倒進(jìn)沙發(fā),把一只丟在旮旯里的泰迪熊拖出來圈在臂彎里,看著高緒如凝眸沉思,然后告訴他:“姓聞,就是我名字中間的那個‘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