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說了什么?”梁旬易扭過頭問,盡管他看不大清高緒如的樣子。
有個聲音在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響起:“他說‘有人喜歡你哩’?!?/p>
高緒如的說話聲是輕柔的、純粹的、敞開的,有一股熟悉的溫情和憂郁,好像自打聽到這話的
愁
一連數(shù)日,他們都在遠離人境的自然風(fēng)光里流連忘返,途中的一切都令人感慨系之。有好幾次,梁旬易對著皚皚雪山甚至生出了長留此地的幻想。離開國家公園的時候,梁旬易隨身攜帶著一個熱望:盡快把在旅途中初露端倪的情緣發(fā)展下去,可是離盎士俄山脈越遠,望著窗外的平原和延頸鵠望的楊樹,這個熱望就漸漸淡薄了。
到了萊恩山,天下起了時斷時續(xù)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可穹窿中有些地方還是碧藍碧藍的。酈鄞穿了一件嶄新的連衫裙,笑眼盈盈地走下臺階來迎接四人。梁旬易客客氣氣地和園丁握了手,再讓他幫忙把行李拿下車。最令大家驚異的是陀螺的歡天喜地——它聽到了汽車的聲音,立即飛也似地跑到魚沼旁,為他們接風(fēng)。
梁聞生從車后座跳下來,回過身去拿放在椅子上的布包,而阿爾貝正忙著整卸行李,裝有紀(jì)念品的箱子不小心撞到了他。梁聞生沒站穩(wěn)腳,往一側(cè)撲去,恰好車門在這時關(guān)攏過來,將其搭在門沿上的拇指狠夾了一下,痛得他當(dāng)即驚聲大叫起來。阿爾貝嚇得連忙丟下箱子,反手拉開車門,把梁聞生的手指搶救出來。
高緒如聞聲趕到時,梁聞生一邊抓著被夾傷的指頭,一邊抽抽嗒嗒地掉眼淚,憋得滿臉通紅,盡量不發(fā)出哭聲。梁旬易托著他的手細看一陣,發(fā)現(xiàn)被擠壓過的指甲下面出現(xiàn)了紅痕,外圍有點兒微微泛紫,應(yīng)該過不了多久就會發(fā)黑了。他給梁聞生吹了吹,心疼地拍了幾下兒子的背,讓酈鄞帶他進屋去洗手、吃藥。
由于舟車勞頓,又由于返程時淋了些雨,幾人一回家便馬上沐浴更衣,把全身上下都弄得清清爽爽的。待梳洗完畢,樓下響起了鑼聲,全家人都來到枝形吊燈光華四射的餐廳里就坐,享用為慶祝梁氏父子久游方歸而準(zhǔn)備的晚餐。把胡子刮得精光的廚師擺完了菜,興沖沖地坐下來,然后眾人才打開了白得發(fā)亮的餐巾。
席間,梁旬易談興很高,胃口也很好。不論是酈鄞還是家里的傭工都能看出來,他出去云游一趟,簡直如脫胎換骨般變了個人,不再是成日價擺著一副嚴峻又憂傷面孔的主人家了。
“今天幾號了?”梁旬易笑著喝完一口酒,放下杯子,問旁邊的高緒如。
高緒如正把嫩土豆放進胡椒醬里蘸,聞言抬起腕表看了看,回答:“19號了?!?/p>
梁旬易欣喜地挑了挑眉,瞟了眼餐桌旁的人,笑道:“那就從今天起正式開始?!?/p>
“開始什么?”高緒如問。
“你的試用期結(jié)束了,保鏢?!绷貉状钪?,把肩膀歪向他,“這一個月里你沒有犯錯,表現(xiàn)良好,所以你被正式聘用了?!?/p>
熱氣騰騰的小土豆被從中切開,冒著觸鼻的、微微帶點辣味的香氣。高緒如捏著匙子,半是驚訝半是愉快地笑了起來,用手摸了摸發(fā)熱的耳朵。他沉默不語地點點頭,可梁旬易卻覺得他已經(jīng)說了很多話了,好像已經(jīng)坦白了一切。這個好消息無疑使得餐廳里的氣氛更加融洽,人們都和煦地微笑著,暢飲葡萄美酒。雨點打在shi淋淋的玻璃墻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晚餐過后,天竟然已經(jīng)黑透了,下雨天的時間總是比晴日里過的快些。高緒如撐著傘去屋外巡視一圈,查看那些攝像頭是否都在正常工作。麻花細雨沾shi了他的衣服,當(dāng)他踏著果園里滿是細沙的小路走過,衣袖和褲腿上就攜來了不少丁香花瓣。
在檢查覆滿紫藤的涼亭時,高緒如接到了金穗寅的電話。警督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恐嚇信上的膠水查到來源了,是‘韋思琳’牌的工業(yè)用膠粘劑,現(xiàn)在這事有點眉目了?!?/p>
高緒如在心里記下這個發(fā)現(xiàn),點點頭:“盡快找到些有用的線索,不要拖太久?!?/p>
“我們總有一天會逮到這個混蛋?!苯鹚胍孕诺貞?yīng)聲道,兩人小聊幾句后就結(jié)束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