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1頁）

“我喜歡現(xiàn)在的地方，大家都自掃門前雪?！?/p>

“隨你吧?！?/p>

說完他就告辭了，隨從在他身后關(guān)上了家門。呂尚辛在椅子里坐了一陣，懷著不愉快的心情盡責(zé)地吃光了瓷盤里的餅干。等他洗干凈盤子出來，鄰居家也消停得差不多了，只是狗吠還在大街小巷里回蕩。從掛著褪色布簾的窗戶望去，夜霧像尸衣一般覆蓋在屋頂、鐘樓和路燈上。

呂尚辛把裝有資料的紙袋隨手一擱，戴上拳擊手套，仰著臉呼出一口氣，鼓起腮幫，泄憤似的飛速擊打梨球。事畢，他疲憊地離開沙袋，站在置物架前習(xí)慣性地歪了兩下脖子活動筋骨。

架子上立著幾個相框，其中一張照片里，呂尚辛穿著大學(xué)生橄欖球隊的衣服，和兄長肩搭著肩，面向鏡頭微笑。他細看了那張照片一會兒，然后脫掉衣服，拿上毛巾去浴室沖澡。

他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有著寬寬的前額、懸直的鼻梁，五官和諧地分布在臉龐上，既不局促也不松散。盡管已經(jīng)戒酒兩年了，但他臉上還是留下曾經(jīng)酗酒的痕跡：眸色發(fā)灰，眼眶很紅，眼瞼下有兩撇陰影，一條刀疤切斷了眉毛。不過他銳利的眼神可以讓任何人都嚇得魂不附體。

晚間，梁聞生做完功課，就被高緒如帶去地下室訓(xùn)練，陀螺也跑去看他們練功。梁旬易請人來重新整修過場館，室內(nèi)寬敞明亮，各類器械一應(yīng)俱全。高緒如穿了件短袖衫，把棉綢褲的腳口扎緊，將靠立在墻邊的緩沖墊搬下來鋪在地上。梁聞生不僅要學(xué)習(xí)拳法腿功，還要練習(xí)懸臂過桿、匍匐前進、攀爬跳躍，一個時辰后下訓(xùn)回屋時總是累得大汗淋漓。

高緒如鉤住梁聞生的腳跟，兩手一扳就將其摔到軟墊上。梁聞生喘著氣，拉住他的手坐起來休息，用干毛巾擦去臉上的汗：“這招你在和長毛象交手時用過，很管用對吧？”

“確實，簡單實用，用來防身綽綽有余。”高緒如蹲在一旁說，“你要出奇制勝，絆倒對手后立即用手臂鎖住他的脖子，再用拳頭擊打他的頭部。速度要快，別讓對方有可乘之機?！?/p>

他們再練了幾次，直到梁聞生動作熟練了才暫告一段落。休息時，梁聞生靠著壁鏡喝水，看高緒如騰身躍起，在半空中轉(zhuǎn)體兩圈，最后一腿劈在橡皮假人的肩窩里。其力道之猛，那好似巋然不動的橡皮人竟搖搖晃晃地側(cè)向一邊，隨即訇然倒地。這套動作對梁聞生來說就像在表演雜技，看得他既驚訝又駭怕，忍不住問道：“你的本事是在哪里學(xué)的？”

倒地的橡皮人被扶正了，高緒如佝著腰把它拖回原位，一邊回答：“軍隊?！?/p>

梁聞生豁然貫通似的點點頭，抱著陀螺的腦袋揉了揉，又說：“就像我爸的公司那樣嗎？”

“這兩者可能有所不同?！备呔w如擦了擦手掌，站在梁聞生跟前向他解釋，“我待過的軍隊是服務(wù)于國家的，也就是我們的大老板是政府。你父親的公司是做生意的，是為了盈利賺錢。公司訓(xùn)練出來的人是雇傭兵，他們?yōu)殄X賣命，只要出價夠合理，他們就可以受雇于任何人，去世界上任何地方打仗?！?/p>

“那我爸是‘戰(zhàn)爭販子’嗎？”

高緒如的表情僵了僵，定眼直視著男孩的眼睛：“為何這樣問？”

梁聞生捏著水瓶擺來弄去，遲遲不肯回話。高緒如知道事有蹊蹺，便再問一遍，梁聞生才從實招來：“這學(xué)期班里來了個轉(zhuǎn)校生，他知道我爸是誰，總是在我面前說我爸是‘戰(zhàn)爭販子’?！?/p>

“別聽一些人挑三窩四搬弄是非，根本沒有這回事，懂嗎？先不管什么販子不販子——坐回去，陀螺——當著別人的面這樣貶損人家父親也不是什么正直之舉，你必須得反擊，不然他下回還會變本加厲?！备呔w如伸出食指鏗鏘有力地說，一直蹭著梁聞生舔來舔去的金毛狗也被他威懾住，收斂玩勁，老實巴交地在旁坐好。

這嚴厲的教誨沉重地壓在了梁聞生稚嫩的肩膀上。之后，高緒如把他叫過來，讓他背對鏡子坐在軟墊中間，用膠繩將其雙手綁在身后，又在他眼睛上蒙了黑布。做完這些，高緒如便見訓(xùn)練室的門被一根手杖頂開，接著梁旬易滑著輪椅從門后轉(zhuǎn)了進來。高緒如朝他笑了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現(xiàn)在我們來實景演練?！备呔w如繞著梁聞生邊走邊說，將兩塊橡膠踢板套在手上互相摩擦，以制造出噪音，“假如你被bangjia，插翅難飛，以你的身量肯定斗不過劫匪，所以不要想著硬逃。如果綁匪被逼得狗急跳墻，你就小命不保?？傊?，你得鎮(zhèn)定下來，保持冷靜。集中精神了嗎？”

語畢，他忽然俯身在梁聞生耳邊重重拍擊了一下踢板，發(fā)出嚇人的砰響，令梁聞生渾身一顫。見狀，高緒如大聲問：“怎么了？”

“被嚇到了?！?/p>

“被什么嚇到了？”

“聲音。”

“被聲音嚇到了？”高緒如又拍了踢板一次，“是不是以為槍響了？”

“它突然出現(xiàn)”

高緒如把踢板一撞：“難道劫匪開槍還得等你準備好？”

梁聞生小小地瑟縮了一下，高緒如又道：“練游泳的時候不是已經(jīng)不怕槍聲了嗎？難道你又變成了膽小鬼？”

“我不是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