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阿爾貝已經(jīng)見過世面,遇事也不再毛手毛腳,令人刮目相看。他踩下油門,熟練地操縱方向盤繞過堵在路中間的貨車,與記者拉開距離。然而沒過幾秒,后邊的紅車也跟著繞了過來,能看見坐在里面的人正扛著相機對準他們一陣狂拍。梁旬易煩不勝煩地回頭瞪了一眼,高緒如立即讓阿爾貝停車,然后推門走下去打開后備箱拖了一根球棒出來。
“是梁旬易的保鏢,我們采訪他。繼續(xù)拍,他過來了,天呀,千載難逢啊?!?/p>
高緒如走到記者的車門旁敲了敲玻璃,讓他們開窗說話。兩個記者狐疑地望著他,無動于衷地待在車里。高緒如舉起球棒作勢要破窗而入,兩人才大驚失色,連忙老實降下車窗,不敢造次。
“你們比其他人追得久,是因為你們有個壞老板?”高緒如搭著窗框開門見山地問他倆。
兩人瞠目結(jié)舌,吞吞吐吐地否認了,攝影師悻悻地壓下了鏡頭。高緒如點點頭,視線在他們臉上過了三巡,突然探手進去一把扯掉方向盤下面的車鑰匙,掄起一臂扔出老遠。兩個記者頓時吵嚷起來,破口大罵,高緒如充耳不聞,三腳兩步走回車旁,拉開門坐了進去。巴博斯發(fā)出一聲轟響,如脫兔般飛車駛離,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半小時后,車子跨過斜拉索橋,來到柯布河?xùn)|岸。載著黃沙的船舶在河面上穿梭,維加里國父的雕像巍然聳立在大橋東邊的小山上,俯瞰繁忙的物流園區(qū)。從匝道下來后,道路兩旁聳峙著新藝術(shù)流派的公寓,高檔餐館和時裝店目不暇接。不過他們無暇欣賞市容,穿過人頭攢動的商業(yè)區(qū),直奔位于市中心的岡華臣大教堂,將車停在了教堂門前空闊的廣場上。
教堂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是古克索羅最后一位領(lǐng)主執(zhí)政時期主張修建的。雪花石鋪砌的外墻在一眾形態(tài)各異的建筑中脫穎而出,直沖云霄的尖頂讓人領(lǐng)略到了國王時代的豪華氣派。
高緒如推著梁旬易步入燭光燁燁的正堂,但見不少信徒正對著高踞于祭壇上的萬匯之主頂禮膜拜,神父在搖爐散香,碰得香爐上的銀鏈叮當作響。二人停下來,把手合攏后放在額頭上,對著圣像深深一揖,祈求萬事平安。行過禮,他們在側(cè)壁供奉的神龕里找到穿白袍的荊棘圣母,對著她拜過之后才在祭壇周圍尋找起來。
供桌上鋪著金絲繡花的薄氈布,高低錯落的白蠟燭在燭臺上寂寞地燃燒。高緒如摸了摸圣母腳邊的白袍,在某處摸到有個凸起。他謹慎地扭頭望了眼身后正忙著做禮拜的教徒,小心掀開袍子,發(fā)現(xiàn)圣像的腳后跟下果真放著一只黃色的信封。他抽出信封,將袍布整理好,仰起頭再看了圣母一眼,看到頭戴荊棘的女神正慈眉善目地凝視著他。
“拿到了,我們快離開這兒,回家再研究?!备呔w如把信封塞進外套內(nèi)袋,匆匆推著梁旬易走出教堂,繃緊神經(jīng)警惕周圍的一切,壓下身體護住他,迅速將其抱進車里。
八百碼外的酒店里,呂尚辛在單面玻璃后透過狙擊槍上的準鏡監(jiān)視梁旬易的一舉一動。他看著巴博斯開出廣場,拿起對講機說:“他們拿到信了?!?/p>
為了避免在媒體面前過多的拋頭露面,阿爾貝抄了條僻靜的小路從后山偷偷繞進去,打梅稷夫婦的住宅前經(jīng)過,轉(zhuǎn)進別墅提前打開的大門。橙黃橘綠,眾芳搖落之時,池沼里的荷花都謝了,而秋霞正升上楓柏的梢頭。他們踏著涼絲絲的桂花香走進廳堂,如坐針氈的人們急忙圍上來打聽是否有了新情況。
高緒如幫梁旬易卸掉防彈衣,從衣服里拿出信封,帶他一起去了會客廳。舒委榮戴上手套,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劃開封口,慢慢從里面抽出一張紙。梁旬易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動作,急張拘諸地坐著,雷鳴般的心跳讓他眼花耳熱,一晃神,他看到那張紙上明晃晃地寫著“你會死”剎那間,他呼吸一窒,眼前天旋地轉(zhuǎn),連忙轉(zhuǎn)開輪椅滑向門外。
“給我杯姜汁汽水?!备呔w如聽見梁旬易在外面對茶房說話。他緊跟著追了出去,看到梁旬易在沙發(fā)后面捂著臉大口喘氣,面色慘白,顯然是受了驚嚇。
茶房忙不迭送來汽水,高緒如接著杯子遞到梁旬易手里,攬住他的肩膀輕拍了幾下背。梁旬易囫圇吞了一大口水,由于喝得太急,他登時漲紅了臉,嗆聲咳嗽起來。高緒如給他拍順氣,梁旬易抹了把臉,抓緊高緒如的衣服,埋頭抵在他肩窩處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平復(fù)心情。本想去照料梁旬易的酈鄞在門邊停住腳,遲疑不決地看了二人一會兒后又退回了廳內(nèi)。
舒委榮已經(jīng)把信紙取了出來,上面打印著幾行字:4225萬,不要新鈔,不許連號,不許做標記,否則撕票。用30加侖的“德波”牌大號黑色旅行袋分裝6袋,每袋700萬,多出的25萬裝在6號袋子里,明天下午五點前備齊,否則撕票。所有贖金放在一輛車上,車子馬力不得高于120ps,天窗打開。讓梁旬易親自來,不許攜帶武器,不許有人跟蹤,不許安裝定位器和竊聽器,否則撕票。
電話鈴再次響起是信封拆開后十分鐘的事,高緒如接通了電話。塔塔的聲音漠然而陰郁,毫無即將收到巨額進賬大發(fā)橫財?shù)呐d奮勁兒:“看到信了吧?知道怎么做嗎?重復(fù)我的指令?!?/p>
高緒如照著紙上的內(nèi)容原封不動地念了一遍,塔塔說:“如果真的重視兒子的性命,就讓梁旬易親自來送贖金。若我們發(fā)現(xiàn)他沒有到場,那就愿圣母保佑梁聞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