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頁）

“聞生喜歡那個保鏢?！绷貉准友a(bǔ)道，“他們待在一起時就像一對親父子，我從來沒見他跟誰這么親近過。”

說完，他停頓了一會兒。梁聞生還在池子里拼命地游，高緒如報秒數(shù)的聲音傳進(jìn)了梁旬易的耳朵，就像鼓槌一樣擂擊在他心上。驀地，梁旬易緊抿的嘴唇顫抖起來，再出聲時已是含淚哽咽：“但他的另一個爸爸已經(jīng)死了，連我自己都忘記那個人到底長什么樣了。我連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也沒人能描述出他的樣子。”

淚從他眼眶里涌了出來，每當(dāng)談及那些淡如煙霧的逝水韶華，他就悲從中來。梁旬易獨(dú)坐露臺，曬著月亮，哭過之后才覺得沒那么悲傷了。泳池邊，梁聞生結(jié)束了訓(xùn)練，和高緒如踏著花徑一道往回走。梁旬易看到高緒如忽然抬頭朝二樓眺了過來，于是他和他對視了?；秀遍g，梁旬易把高緒如當(dāng)成了自己早逝的情人，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臉蛋熱得厲害，忙滑著輪椅回了休憩室。

愛之若狂

次日清早，當(dāng)蒼茫的夜色吐露出白光，整棟宅第還沉浸在睡夢中時，高緒如就披衣起床，拉開了遮住陽臺的帷幔。他把房間里的落地窗打開，走到斜挑出去的石砌涼臺上，驚得夜鶯悉悉簌簌地移往別處棲息。樺樹林上方的天空深遠(yuǎn)、遼闊，金星像一滴明凈的水珠，在馥郁的晨曦中閃光。擱在床頭的玻璃罐里，梔子花已經(jīng)完全綻開了。

待他盥洗更衣完畢，為時尚早。高緒如走出臥間，見走廊里空無一人，無論是梁聞生還是梁旬易的房門都緊閉著。下樓后，高緒如從茶室、餐廳、會客室穿過，把遮攏窗戶的簾幔全部拉開，于是幽幽的霞光開始在飯廳里蕩漾了。做完這些，他打開門廳步入室外，呼吸到了第一口shi潤馨香的空氣。

隱藏在草坪里的噴頭升高了些，一道道水柱從噴管中斜射出來，旋轉(zhuǎn)著，把清涼的水霧灑向四周。清幽的早晨，索寞的庭院，平整美麗的草坪宛如一張shi漉漉的綠毯。

“早上腦袋瓜要比晚上聰明?！备呔w如想起了莊懷祿這句令人寬慰的話，心頭重又輕松了，覺得日子又有了盼頭，好像這幾十年的晝夜晨昏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他沿著兩旁全是小白樺樹的林蔭道，踏著路上被露水浸shi的細(xì)沙，周庭巡視。在果園盡頭有一座丁香蔓生的涼亭，亭子四周修有避風(fēng)遮陽的粉墻，窗格是用刷了漆的樺木做的，充滿田園氣息。亭側(cè)傍有兩股紫藤，攀梁繞柱而上，到頂后又絞作一團(tuán)，幾乎和亭蓋融為一體。每到夏天，此處便花葉蒙綴、濃蔭蔽覆，絲毫不覺溽暑蒸人。

回到餐室時，蛋和牛肉已經(jīng)煎好了，高緒如坐在島臺旁吃早飯，和廚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天色越來越亮，透過櫻桃林的樹梢能看見北方天陲鋪滿了橙紅色的纖云，萊恩山也悠然醒轉(zhuǎn)。廚娘提著一只竹簍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高緒如看到她的簍子里裝滿了新鮮的紫藤花，問：“摘這么多招豆藤來干什么？”

廚娘把花一捧捧抱出來平鋪在銀盤上：“做藤蘿糕用的，梁聞生吵著要吃。眼下正是紫藤開得最好的時候，花汁多，香味大，每年這個時候家里都要用這花做糕餅?！?/p>

高緒如看著她把花洗凈淘干，摘蒂去蕊，然后抓起一團(tuán)來放進(jìn)手心里揉搓。廚娘忙碌著，抬頭看了看高緒如，問他：“能幫個忙嗎？”

“做什么？”

“幫我揉好洗干凈的花，再裝進(jìn)這個瓷盅里搗成泥?！?/p>

高緒如看了眼時間，見離梁旬易起床還早，便欣然答應(yīng)。一簍紫藤花在銀盤上堆成了一座小丘，帶點(diǎn)兒苦味的清香在餐廳里彌漫開來。高緒如挽起衣袖，學(xué)著廚娘的樣子把花抓在手里，用力擠捏，將柔嫩的花瓣揉碎?；ㄖ吹搅耸种干?，弄得皮膚有些癢，高緒如不得不隔一會兒就要放水洗手。

當(dāng)阿爾貝開車出門去接醫(yī)護(hù)時，高緒如就告辭了廚娘，上樓去叫醒梁旬易。他輕輕推開門走進(jìn)去，臥室里很暗，有一股憂傷的香水味，屋外傳來瀑布輕軟的水流聲，林鶯嚦嚦，山溜泠泠。

梁旬易獨(dú)臥著，寬敞的床鋪?zhàn)屗@形單影只。高緒如一聲不響地走到他床邊，端詳著他沉睡的面容，想伸手去撫摸，但還是克制住了。

他把梁旬易叫起來，去拉開了半邊簾子，讓和煦的陽光照進(jìn)室內(nèi)。梁旬易躺在枕頭上，慵困地瞇縫著眼睛看高緒如在屋里走來走去，居然感到一種奇怪的幸福感襲上心頭，眼前的一切無疑是他夢境的重現(xiàn)。在被高緒如叫醒之前，梁旬易還在做夢，夢到客死異鄉(xiāng)的丈夫回來了，他們同衾共枕，梁旬易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體溫。

“阿爾貝已經(jīng)出發(fā)了，醫(yī)生很快就到，我先抱你去洗漱?！备呔w如幫他戴好助聽器，再揭開薄被，兩手抄到他背后，把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梁旬易睡夢剛醒，手腳還沒什么力氣，不聲不響地歪著脖子挨在高緒如懷里，緊貼著他可靠的xiong膛。從高緒如身上傳來的溫度就如同他在夢中感受到的一樣，那么真實(shí)、溫暖、難以言說。朦朧的思念和微弱的興奮感讓他忍不住側(cè)過臉埋進(jìn)高緒如的衣襟，卻在他衣服上嗅到了淡淡的香氣：“你身上怎么有股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