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高緒如在床頭坐了會兒,暈眩感像潮水一樣向他襲來。他和吳芮帥比試的時候是用了真力氣的,身上被擊打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他背靠著床板深呼吸幾次,覺得眼睛又酸又燙,困倦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高緒如揉了揉后脖頸,忍住不適從柜子里拿出藥瓶,就著溫水吃了幾片藥,然后拉起毯子蓋在身上,眉頭緊鎖著沉入夢鄉(xiāng)。
另一邊,梁旬易平躺著,柔風(fēng)吹拂在他身上,月亮的清輝灑滿了露臺。他在黑暗中回憶今天,他曾有許多次為高緒如心動,尤其是看到他讓吳芮帥吃了教訓(xùn)后,那種強烈的愛憐欲真是如火如荼是呀,有誰不會對這樣的男人動情?
但當(dāng)他抬起手,看到手上的戒指時,突然又覺得羞愧起來。前不久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會再與誰談情說愛,可現(xiàn)在他就身不由己地依戀上了高緒如,而依戀往往是墜入愛河的前兆!梁旬易半是苦惱半是憂懼,忐忑不安地睡著了,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整夜愁鬼纏身、夢魘連連。
浮云散開了,露出明月蒼白而碩大的臉龐。這是個多云之夜,在這樣黑沉沉的夜空下方,橫亙著巨大的山岡。炮火正在平坦的莽原上肆虐,隆隆炮聲中,坦克群在卡布塔卡拉1低地惡戰(zhàn)。
“那是我們的坦克嗎?”
“很難說?!?/p>
“辨認(rèn)它,告訴我,趕快!”
“媽的我快成瞎子了!”
“有敵人坦克在我們側(cè)面,我們正受到攻擊!”
“敵軍在第二線方位,完畢!”
“找個目標(biāo),擊毀它?!?/p>
“我找到一個,長官!”
“你他媽到底有沒有找到目標(biāo)?”
“我確認(rèn)我看到了!”
“炮手裝填穿甲彈,坦克方位鎖定,炮管角度調(diào)整完畢。”
“裝填完畢!”
“開火!”
“收割者7號,我們剛剛損失了彎刀6號!”
“天呀,收割者7號,你們打中的是友軍!”
“什么?什么?”
“你誤炸了彎刀6號,該死!”
“收割者7號呼叫彎刀6號,彎刀6號,能聽見嗎?”
“長官,我們在敵軍射程內(nèi)——”
聲音在赤地上空回蕩,高過虧缺的月亮,輕飄飄地消失在天軸上端。
還是同一個月亮。皓月銜在屋檐下,草地上淡淡地披著慘白的清光。這晚雖說月明星稀,卻不知怎的令人難受。梁旬易倒在窄床上,用手蓋著朦朧的淚眼默默飲泣,眼前反復(fù)閃回著支離破碎的畫面,卻都與死有關(guān):坦克里的尸體、新聞中那個被宣布死亡的男人
空蕩蕩的隔離病房里充斥著窗外老樹陰郁的喧聲,一切都仿佛在旋轉(zhuǎn)、旋轉(zhuǎn),在離他而去,使他那不停打著寒顫的肉體不堪忍受。他精神崩潰、萬念俱灰,感到xiong口一陣劇痛,淚水隨即如決堤般涌了出來。這疼痛是那么錐心泣血,以致于他不去想將要做什么事,不去想做那件事的后果,而只是想擺脫創(chuàng)傷和鬼魂的困擾,一死了之。
他摸索著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摸到了冰冷的沉甸甸的shouqiang,如釋重負(fù)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槍口頂在太陽穴上,用力扣動扳機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