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煙霧彈落在地上,濃白的煙氣轉(zhuǎn)眼就充滿了整條地道??稻┝x把手一松,早已做好沖擊姿勢的穆奈迅速奔出數(shù)米,從煙幕下方一閃而過,飛也似的闖進一間點著燭火的小室,騰身躍起咬住了一個身穿戰(zhàn)術xiong掛、手持ak的匪徒。狗的狂叫和機關槍持續(xù)猛烈的射擊聲傳進了黑暗深處。借著煙霧掩護,突擊隊員穿過門洞,高效而簡潔地制伏房中亂作一團的敵兵。
清理干凈敵人,槍聲停止了。穆奈趴在地上,還不懈地緊咬著尸體的手臂,康京義上前去把它牽回來,抹去它身上的血跡。高緒如在這間方方正正的洞穴里停留了會兒,四處打量,但見粗糙的四壁都用廢棄的枕木加固,可以承受實彈攻擊;進得極深的角落里塞著大躺柜,煙蒂、空鐵罐子和玻璃酒瓶隨意棄置;木制櫥柜七歪八扭,藥瓶掉在地上,灑出了一潑殷紅的藥水。
穆奈仔細嗅了嗅桌凳,對著一條翻倒的椅子叫了兩聲,康京義不禁喜形于色:“這表示梁聞生曾在此地待過,并且剛離開不久,遺留的氣味很明顯?!?/p>
高緒如撿起滾到腳邊的藥瓶,查看貼在瓶身上的標簽,發(fā)現(xiàn)是致昏迷的藥。他緊揪的心懸得更高了,自打進入地道,他就像走進了一個噩夢之國,那些荒誕不經(jīng)、陰森可怖的想象無時無刻不像鐮刀一樣收割著他心中模模糊糊的希望。高緒如向戰(zhàn)控中心匯報了追蹤進度,然后丟開瓶子,重新組織起隊伍再度上路。
b小隊將24名人質(zhì)護送進ch4-v的機艙,飛行員馬上關閉了艙蓋,飛機騰空而起,轉(zhuǎn)了一個急彎馳往山谷方向。在廢墟中垂死掙扎的卜拉遜人意識到大勢已去,再與空中火力對抗與無異于以卵擊石,遂打起了退堂鼓,紛紛掉頭逃離了這臺絞肉機?!熬虻卣摺睙o人機的監(jiān)控視野里,熱源信號漸次消失,最后一聲槍響宣告了地面戰(zhàn)斗的結(jié)束。
“藍寶石階段結(jié)束,現(xiàn)在進入鉑金階段?!绷貉自陬l道里說,“調(diào)停組重新校準無人機遙感范圍,監(jiān)視附近所有河道,人質(zhì)可能會和匪徒一起出現(xiàn)在叢林中?!?/p>
“注意,邊境巡邏隊約19分鐘后抵達,無人偵察設備監(jiān)測到第七區(qū)警方正往這邊趕來?!?/p>
無人機離開了茨孛戎監(jiān)獄,開始在廣闊的林帶上空梭巡,厚密的叢莽在熱遙感照射下渾若無物。雷鳥-b飛到狙擊手頭頂向她拋下繩索,崔曼均和觀察員把吊鉤固定在背掛上,由飛機吊出樹林轉(zhuǎn)移到了樓頂,和b小隊成員一同登機——接下來他們將在空中待命。兩架直升機久久地在惡濁陰沉的硝煙中盤桓,其下,年逾百歲的橡樹還在燃燒,火星迸射,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
蟾月沉璧,天彎晢晢,縹緲著一層濃得發(fā)藍的霧紗。這是個多云之夜,木星照亮了中天,待薄云散去,仰頭便可洞察繁星。在由銀花花的樹葉匯成的林海邊緣,峙立著巉巖嶙峋的雪峰,猶如給穹蓋鑲上一條雪白而寬闊的緄邊,向東迤邐而去。米繆伊河以沉穩(wěn)肅穆的面貌安臥在這松樹之鄉(xiāng),顯得形單影只,有幾分凄楚,月光投到瀝青般黝黑的水面上,便柔和地折斷了。
a小隊前邊仍是一片黑暗,無法看到盡頭。地道里的岔路越來越少,迷宮變成了單行道,這大體上是個好現(xiàn)象,但也有弊端——如果有敵恐向他們發(fā)射譬如火箭彈一類的入射武器,結(jié)局無外乎地洞垮塌、無人生還。他們躡手躡腳地走著,每移動四五米就停一停,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安靜,每個動作都謹小慎微。高緒如覺得心在怦怦直跳,那聲音很大,聽起來猶如鼓聲。
一扇門出現(xiàn)在視野里,先頭偵察兵慢慢靠近它,試了試門上已經(jīng)生銹的把手,發(fā)現(xiàn)門并未上鎖。他擔心門后會有詭雷,行動前先讓穆奈排查炸彈,狗沒做出任何反應,人們才松了口氣??稻┝x向隊友比劃手語,高緒如慢慢打開門,看見有個人正慌慌張張地擺弄著手電筒,他立即進去將其斃命。
就在高緒如破門時,有人掀開毛毯走了出來,他xiong前有防彈插板,手里提著烏茲。他還沒來得及舉槍就吃了兩發(fā)子彈。隨行的隊員用刀割斷掛毯,只見幾步開外又有一道膠合板分隔了空間。高緒如說:“用手榴彈?!?/p>
隊里的四號把膠合板踢開一條縫,拔掉保險栓,將手雷扔了進去。隨后地道里響起了低沉的baozha聲,同時還聽到了卜拉遜人在哇哇大叫。撞開膠合板后,高緒如發(fā)現(xiàn)敵人秩序混亂,無不狼奔豕突地尋找掩護。裝著消音器的槍發(fā)出短促的突突聲,這里很快演變成一個獨立交火區(qū),自動武器同時開火,各自為戰(zhàn)。一名男子打算從小門逃走,就在他撤退之際,穆奈追過去咬住了他的腿,接著子彈在他屁股和后背上開了幾個洞。
殘兵在向同一個方向退卻,高緒如認為這些人能帶他們找到出口。小隊步步緊逼,逐個消滅了至少十名人販。這些武裝分子試圖進入防守工事,用火箭筒和重機槍向突擊隊開火,不過戰(zhàn)爭經(jīng)驗豐富的傭兵比他們動作更快。數(shù)分鐘后,a隊追擊到一處三岔口,在這兒遭遇了頑強抵抗,子彈從各個方向射來。穆奈面朝某處亢奮地吠叫著,康京義并攏手指指向那邊,說:“西面應該就是出口了,肯定有人在地面活動,無人機看得見他們!”
“我們的danyao不多了?!备呔w如又打空了一個彈匣,滑坐到掩體后面,“得盡快出去給直升機報坐標?!?/p>
半數(shù)敵人逃上了地面,還有些人在地道里負隅頑抗。高緒如向西面扔出了第二枚手榴彈,把守重機槍的匪徒立時全部喪命。隊里的五號和六號馬上跑出掩體充當了排頭兵,他們快速移動,清理完障礙后便停下來確認安全,瞄見地道盡頭有敵人在爬梯子:“大伙,達陣得分!我看到出口了,就在前面20米遠的地方!”
憑借交叉掩護,隊伍行進得奇快。不知誰喊了聲“小心,有火箭彈”后,所有人馬上蹲身俯臥,班用機槍手向站在石堆后面扛起發(fā)射筒的匪徒連續(xù)掃shele30發(fā)子彈,正是這些子彈避免了一起同歸于盡的慘劇發(fā)生。敵人殘部通通被逼上地面,暴露在熱遙感下。a小隊接連爬出地洞,來到陌生的密林中,給戰(zhàn)控中心報了方位。
“沒有在地道中發(fā)現(xiàn)梁聞生,他也許已被帶去了渡河的地方?!?/p>
“監(jiān)控坐標附近所有河道?!?/p>
月光從松樹的枝椏間流瀉下來,照著羊茅草和銀鐘花,就像地上堆著一團團新雪。松杉參天而立,在這些巨人腳邊行走,高緒如手背上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這時他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武裝攻擊機的嗡嗡聲。通過無線電,高緒如得知無人機找出了在叢林中逃竄的暴徒,雷鳥已趕來部署。但直升機沒有動武,因為他們無法確定梁聞生的位置,擔心輕率開火會誤傷人質(zhì)。
一艘封閉式的小船停在河灣的淺水地帶,船頭微微上翹,舷幫上漆著“17”。湍急的河水流過犬牙參差的條石駁岸,激起的銀色水花在皎月下明滅相續(xù)。寒涼的空氣里充盈著沛然水汽,河上夜靄沉沉。吉普停在灘涂邊,喬白堯把蒙著頭套的梁聞生從車里拖出來,和三個手下一起跑向小船,先后踏上木頭甲板,將梁聞生關進船艙里,發(fā)動了馬達。
小船劈開波浪,往河對岸駛?cè)ァT谠撎幜饔?,米繆伊河壯闊開朗,兩岸相隔四百余米。船舵由一個皮膚如猩猩般黧黑的卜拉遜士兵掌控著,他機敏如兔;看守左舷的男人“海蛇”有著長跑選手的細長身材,而把守右舷的“公?!眲t與他相反:粗手大腳,糙爺們的外表掩飾了他的七巧玲瓏心。
喬白堯膽戰(zhàn)心驚地聽著艙外的隆隆怪聲,不斷催促舵手加快速度。倏地,訇聲壓頂,狂風掀浪,揚起來的水霧蒙住了窗玻璃。同時,從舷窗外射進一叢耀目的強光,灼得舵手幾乎失去了視力,他閉緊雙目大叫一聲,松開了舵盤。小船立即不受控制地在河中心打著轉(zhuǎn),風浪顛簸著它,顛得船艙里的人天旋地轉(zhuǎn)。
梁聞生跌倒了,喬白堯拎著他的衣領把人提起來,半蹲著身體沖舵手叫喊:“怎么回事?快把船頭正過來!”
“外面有東西過來了!光線太亮,我看不清方向!”
船震搖著,海蛇跌跌撞撞地跑到駕駛座,握住舵柄想要調(diào)整航向,但船身像是被拖進了一股渦流,只能隨水而動。他使勁扳住舵盤想回正,一邊大吼道:“船不受控制了!上面有直升機,它飛得太低了!快拿繩子來把門拴住!”
“他媽的是哪兒來的直升機?邊境巡邏隊還是梁旬易?”
“百分百是梁旬易,邊巡隊不可能這么快!”喬白堯下意識地把梁聞生往身邊拽了拽,好像這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聽到飛機的響聲和綁匪們的對話后,梁聞生喜出望外,循著聲音抬起頭四處張望,盡管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心狂喜得幾乎要蹦出體外,同時又驚恐萬分。他才九歲,他害怕,他還沒有練就處變不驚的功夫。為了不讓綁匪應激,梁聞生強忍著激動,但還是換氣過度了,難受地佝著背大聲咳嗽起來。
雷鳥-a橫懸在小船前方攔住它的去路,探照燈地筆直射向孤舟,巨大的光圈幾乎照亮了整條河道。周圍是一片野蠻得猶如洪荒時代的黑夜,襯得那船格外渺小。旋槳周圍的風陣吸裹著水霧,形成一道煙濛濛的霧墻。原本平靜的河面上波浪翻涌,浪峰沖擊著船身,將小船往回推了數(sh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