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人定住,不說話也不動作。秦葉蓁不敢多看,眼尾掃見他下頜、他耳畔,便猛地停住,不再偏轉(zhuǎn)。
正當她一顆心糾得厲害之時,好似瞧見他木愣愣點頭。
那模樣,一點兒不似素日里腿腳靈活腦子靈光的崔三郎。
他點頭,是愿意么?
如巨鼓重錘的心跳,即將從喉嚨口跳出來,秦葉蓁腿酸腳酸,腦子發(fā)蒙,一刻鐘也待不下去。還未想明白,拔腿就跑。
長秋亭到紫云閣,不過是三道門,一條道。秦葉蓁的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地帶上幾分漫步云間的愜意享受。
腦中懵懵,努力回想,他適才像是點頭了。
算什么呢?答應了么?
應該是應下了,不然,她怎的如此開心呢。
002
他沒有來
這夜,紫云閣二樓那狹小之處,燈火通明,倩影投射窗牖。原是秦葉蓁滿心歡喜得睡不著,先是在妝臺坐坐,而后寢殿踱步。末了,更深夜半,三分困倦襲來,她躺在臥榻。
寒津津的被褥,擋不住火熱的內(nèi)心。
躺下之后,方才的些許困倦,轉(zhuǎn)瞬之間消散不見,她將自己半張面皮淹沒在被褥之下。
偷偷地笑,不欲使人瞧見。
可她不知道,縱然唇角的笑意被隱藏,眼中的光亮,似一雙燭火,燦若星辰。
第二日天不亮她便起身,按耐住滿腔的歡喜,去往含光殿念書。
她來得早,含光殿的一切一如從前模樣,可她卻從中覺出幾分歡喜。皇子宗親或念書或胡鬧,陪讀公子姑娘逗趣兒,端的是一派祥和。今日的課業(yè),是文淵閣魏大學士講授《劉子履信》。
“……夫商鞅,秦之貴臣,名重于海內(nèi),貪詐偽之小功,失誠信之大義,一為不信,終身取尤,卒至屠滅,為天下笑,無信之弊,豈不重乎……”1
魏大學士年近古稀,聲線不穩(wěn),斷斷續(xù)續(xù)。
秦葉蓁聽著,卻不知聽到何處去了。她的心思,全然在那處空出來的書案上。那福王世子之后的書案,乃崔敬所有。
目下空蕩蕩,不見一絲人影。
他今日沒來,是為了什么呢?秦葉蓁擋不住地胡思亂想,或是他并未求得父母應允,或是他有了旁的事情,耽誤了……
定然是耽誤了,再沒旁的理由。
午膳前后,魏大學士的課業(yè)結(jié)束,一行人浩浩蕩蕩前來,走向崔敬的書案。打頭一個是他表兄,王將軍長子王霖,后頭幾個是慣常跟隨崔敬身后的小廝,南方,西風,東山。
這幾人,秦葉蓁都認識。他們?nèi)杖蘸痛蘧丛谝惶?,想不認識也難。
崔敬的四個小廝,除開北疆,全都來了,定然是有大事發(fā)生。
她躲在人群當中,細心看著。只見王霖左右拜拜,朝福王世子行禮,繼而一面指揮幾個小廝收拾東西,一面和福王世子解釋。
說是崔敬志不在此,原以身報國,投身邊疆。前幾日聽聞西北告急,著急忙慌使人去王將軍處投了帖子,愿意做個馬前卒。若是沒有朝廷派遣,當個伙夫也可。昨夜又見西北戰(zhàn)報,急沖沖去了,來不及和眾位告辭……
西北告急么?她身為當朝五公主,怎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