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薄霧熙熙攘攘,等到艷陽高照。
從灑掃庭除之聲,等到鑼鼓喧天。
蓁蓁沒來,連一個來傳話的小娘子或侍衛(wèi)也沒來。
他本可遣人問問,令林彥傳一些消息來,可他不欲如此。如此這般行徑,像是催促,像是索求,像是將宋秉正的死亡置之不顧。
已然數(shù)不清見過多少死亡,見過多少劫難,崔敬卻不敢觸碰宋秉正之死。
橫在她和蓁蓁之間的天塹,不可跨越的天塹。
越到近前,越使人眼花。
午時前后,前樓漸次有人不滿、鬧事。說好開場的曲子,半天不見人影,唯有跑堂的小子,殷勤送來瓜果點心,笑著說道:“請稍后,曲子風雅,伶人尚在裝扮……”
凡京都之內(nèi)的戲曲班子,誰家膽敢如此讓客人等候。
起初,礙于福王勛貴身份,眾人只是嘀嘀咕咕,后來,有幾個實權(quán)子弟,大膽開言,不將福王這等閑散宗室放在眼中,漸漸地,不滿之聲越發(fā)響亮。越過飛橋,傳到崔敬耳中。
他知道前樓客人不滿,可因他的一點兒私心,想要再等等,再多等一等。
等一等,或許蓁蓁會跨過這道坎,來到自己身旁。
他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商議何時成親,如何裝扮府邸。
“去,著人去前樓說一聲,今兒個來看戲之人,往后若是再來清風樓,掛我賬上。”崔敬分心,抬手遣人去傳話。好似如此,就能問心無愧地等下去。
鑼鼓喧天,紅燈高掛當中,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
前樓委實等不了了。
福王世子親自前來,“三郎。開場吧,等不了了。肅國公、康親王、承恩侯那幾個紈绔,鬧起來了,我,你,我們……”
說道最后,福王世子頗有些敢怒不敢言。
清風樓的生意是自家的,如何行事卻要聽旁人吩咐。這人是崔敬也就罷了,偏生還是幾個位高權(quán)重,不能招惹的勛貴。他自家府邸,福王府,著實低矮了些。
而聽得這話的崔敬,依舊立在窗欞前,了無生氣,雙手顫抖。
福王世子瞧著,怕他一個勁兒厥過去。
終于,沉寂良久之后,崔敬啞聲說道:“敲鑼。”
她應當不會來了。
畢竟是一條命,還是蓁蓁的夫婿,是她孩子的父親。
她若是能毫無異樣前來,赴這場三生之約,那才有些不像他認識的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