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挑眉道:“那日,蘇某并無決斷吧?”
林仲檢哈哈一笑,“對對,那日亦無拒絕?!?/p>
蘇恒見桌上茶具盡在,反客為主燃爐煮茶,直奔主題道:“蘇某近來職務(wù)繁忙,無心與中書令煮茶敘舊,還請中書令快言快語?!?/p>
“既然是合作,自然沒必要拐彎抹角?!?/p>
林仲檢在蘇恒說話間,已起身理衣,挪去桌子對面坐下,雖動作平常,卻緩慢不少,盡管蘇恒不算個細(xì)心之人,也不難察覺對方異常。
他皺了皺眉,“聽聞中書令舊疾纏身?竟不知影響到這個份上了?”
“人各有命,何況到了我這般年歲。”
林仲檢不以為意,從茶罐中剜了兩勺于壺中。
蘇恒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意味深長道:“既然你我合作,那蘇某怎么能不擔(dān)心,畢竟大事未成而中道崩殂,便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p>
林仲檢呵呵笑道:“老夫上次已經(jīng)說過了,已無心朝堂,今日再博,不過是為兒女謀個后路。”
蘇恒聽而不語。
林仲檢更直白道:“如今我林氏已無威脅,陛下卻一再相逼,想來就算我身死亦不能叫其心安,不如反了,新帝新朝,叫我林氏兒女自己去選接下來要走的路,不被我這把老骨頭拖累即可?!?/p>
蘇恒忽然道:“中書令就不怕蘇某因顧忌而……”
林仲檢打斷他道:“你和我所謀之事,與后輩無關(guān),老夫不會將自家孩子扯進來,侯爺亦不會?!?/p>
他說完,不待對方開口,先一步道:“侯爺只是好奇為何老夫非要拉你下水,對吧?”
蘇恒不置可否。
林仲檢道:“一則我林氏眾矢之的,我無破局利器,須得借助侯爺,二則做錯事就是做錯事,無論緣由多么真切,時局多么無奈,總要付出代價?!?/p>
蘇恒愣了愣,“蘇某愚鈍,中書令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林仲檢道:“所謂合作,互捏把柄,不過是看似安全,實則心里忐忑。除非對方徹底消失,才能稍稍好過些。侯爺曾因明遠侯之事憂心過,這種滋味不必老夫多言吧?”
蘇恒覺得好笑,“中書令在合作伊始說這種離心之言,合適么?”
林仲檢道:“利在則人合,利散則仇敵,把話說得清楚明白,對你我并非壞事。”
蘇恒思忖片刻,方道:“所以中書令對后續(xù)可有解法?”
林仲檢奪回待客主權(quán),拎壺倒茶,微笑道:“功成身退?!?/p>
蘇恒跟著念了遍這四個字,難以理解道:“你我造反,如何全身而退?”
林仲檢慢悠悠喝了口杯中熱茶,這才攤牌道:“過些日子北疆會起兵一路打上京都,屆時,大統(tǒng)領(lǐng)率禁軍里應(yīng)外合,配合著打一打,等亂起來,誰殺了誰,誰又能說得清呢?”
蘇恒心下一緊,迅速冷靜后,立刻道:“中書令還不知道吧?陛下已經(jīng)任命你那女婿去往北疆與齊明玄談判了。”
林仲檢仍云淡風(fēng)輕道:“陛下想兵不血刃收回北疆兵權(quán)是不可能的,沒有我的命令,北疆必反,誰去都無法阻止?!?/p>
蘇恒聽他這般篤定,才隱隱后怕起來,“原來中書令早有成算,若是與蘇某合作不成,想來北疆一路打到京都,亦會拼個魚死網(wǎng)破吧?!?/p>
“再不喝就涼了,”林仲檢點頭示意蘇恒面前漸失熱氣的杯子,堪堪道:“自然是與侯爺合作更穩(wěn)妥些?!?/p>
蘇恒目光落到眼前茶杯,一語雙關(guān)道:“多謝中書令提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