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裴星悅閃身出來,就著微弱月光看到宋明哲臉上的shi濡,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方干凈的手帕遞過去,“擦擦?!?/p>
兩天前看,這小子的臉還有些圓潤,這會兒都有棱角了,可見過得是真辛苦。
宋明哲的心終于安放下來,他一邊哭一邊笑,然后將裴星悅的手帕擦滿了鼻涕眼淚,止都止不住。
他打著嗝,不好意思地說:“讓大哥見笑了?!?/p>
“沒事,你比里面的那些強多了。”裴星悅在屋頂聽得一耳朵,基本上已經弄明白了什么事。
昭王逼著這些公子哥進龍煞軍,純粹就是為了出口惡氣,順便挾制朝廷官員,是沒在意這些人質死活的,也不可能好好養(yǎng)著吃白飯。
這些紈绔子弟懶散慣了,連當雜兵都不夠格,自然只能分配去干點粗活。
劈柴、挑水、掃灑、擦拭兵器……這些花點力氣就能干的事,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不算什么,但是對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連讀書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大少爺們來說,便是無盡的折磨。
然而宋明哲卻沮喪道:“其實我也受不了了,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么困難。”
裴星悅雙手抱xiong,“才兩天。”
“是啊,才兩天?!彼蚊髡茏叩剿着赃?,白日里打得水只剩下淺淺的一層,他把倒地的木桶扶起來,然后茫然地站在原地,“我從井里把水提起來都要費好大的勁,這個水缸得多久才能填滿,還有那些柴,我們劈都劈不開?!?/p>
裴星悅往一旁的柴堆看去,木頭東一大塊西一小塊的,劈得亂七八糟,根本當不了柴火,得重新劈過。
這放在尋常人家里,得挨揍了。
“你們人多?!彼f。
“是的,都跟我一樣沒用?!彼蚊髡芫趩实?,“白日里,那校尉讓我們擦盔甲,但是大哥你知道嗎?那盔甲重得我們都搬不動,只能三個人一起扛,那些兵器也沉,你說我們還能做什么?”
他抬起自己的雙手,上面滿是細小的傷痕,磨出了水泡,又破了皮,一陣陣刺痛。
“活干不完,跌倒了,受傷了,哭沒用,喊沒用,鬧也沒用!龍煞軍不管這些,但只要偷懶,不僅沒有飯吃,還會被丟到烈日下罰站暴曬。左是真,禮部尚書的兒子,就是那樣被曬脫水的,現在都奄奄一息了?!彼蚊髡艿难劾飵еε拢纸^望道,“好難啊……”
他似乎又要哭出來了。
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十七歲少年,沒體會過生活的苦,的確為難他了。
裴星悅輕輕一嘆,柔聲問:“明哲,要我?guī)愠鋈???/p>
此言一出,宋明哲怔住了,他驀地轉頭,“大哥可以帶我出去嗎?”
裴星悅點了點頭。
宋明哲的眼睛頓時發(fā)亮,他正要答應,但看著裴星悅,卻又遲疑了,“我要是出去了,昭王那里怎么交代?”
“有我?!?/p>
這話讓宋明哲忽然想到了父母的打算,裴星悅是打算代替自己嗎?那不是又回到了最初?
“不行的。”
沒想到他會拒絕,裴星悅驚訝道:“你不是堅持不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