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大雨止歇,大理寺高高的青瓦屋檐下仍有點點雨水滴落……
“大人,您怎么知道那名受害者曾是廣義渠的腳夫?就不能是其他商家或碼頭搬貨的腳夫嗎?”
急匆匆踩過水洼,快步跟上的曹照照雖見慣了李衡屢屢憑著幽微的蛛絲馬跡,就能抽絲剝繭查出真相宣告破案的神奇監(jiān)識偵查能力,但每次還是忍不住想跟小學生似的舉手發(fā)問。
在這個科學、化學、物理學尚未發(fā)達,更沒有微物監(jiān)識、dna監(jiān)定法等等的古代,若僅靠著一滴血、一枚指紋、一根毛發(fā)……往往想找出真兇,難于登天。
但她從不會小看古人的超凡智慧,比如被稱為“法醫(yī)學之父”的宋慈,就是中外法醫(yī)界公認史上首位法醫(yī)學家。
他在西元一二年開創(chuàng)了法醫(yī)監(jiān)定學,著有《洗冤集錄》,也是世界上第一本以死亡方式系統(tǒng)編輯的法醫(yī)學著作。
話說回來……
曹照照神情恍惚了一下,有時她總覺得自己穿越的這個可能是個假唐朝,或是平行時空的唐朝,因為這兩年混跡在大理寺中,她發(fā)現(xiàn)大理寺驗尸的手法,有許多竟是宋公《洗冤集錄》里提到過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孤陋寡聞,當年上歷史課的時候打瞌睡,所以也沒看過課本或野史上有個名叫李衡的大理寺卿,年輕俊美肩寬腿長家世尊貴就是人有點機車……呃,跑題了。
又或者,她根本是穿越到一本古代小說里打醬油?
“自韋公受圣人命治廣通渠,二年而通,每歲可渠漕山東粟四百萬石至長安,每日所需腳夫者眾,名冊治理分明?!崩詈怙L雅俐落的身姿步伐如故,語氣有著自己也未曾發(fā)覺的耐性。
“——山東粟向來以工部特造苧麻袋裝容,便是取其韌性佳、耐潮shi,此特造苧麻以縱橫九宮法織就,長期接觸扛糧腳夫掌上虎口,便會留下獨有繭痕?!?/p>
她恍然。“原來如此,大人眼睛真尖,這也瞧得出來?”
“‘長安萬庶雜談’上有,”他眸光低垂,別有含意地落在這僅及自己xiong口處的圓圓小腦袋瓜上?!啊洸蛔??”
曹照照差點腳下一個踉蹌。
芭樂啦!誰記得住???一本講述長安從歷史到建筑到風俗到百姓食衣住行育樂包含八卦的“長安萬庶雜談”跟大英辭典一樣厚,而且還不是白話文,還沒有標點符號,她光是看個序文就看到懷疑人生……
“寺卿大人,您這種神童出身的高智慧人才是不會了解我們這種廢柴的心情的。”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見你看坊間話本就沒有這種怨言?!?/p>
“看坊間話本兒可有趣多多了!”她一挺小xiong脯,理直氣壯起來?!熬透T馬上朝和騎馬去打馬球,這兩種心情能一樣嗎?”
李衡腳步一頓,冷著俊臉兒瞪了她一眼。
可能是想叱一句“胡妄比喻,不成體統(tǒng)”,但不知怎地又沉默了,改給了她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
哎,自從成為唐朝新住民以來,曹照照覺得自己察言觀色的本領飆高了不止十個百分點。
不過也沒用,因為每當她開始感覺有那么一咪咪靠近、了解、摸索出這位寺卿大人的時候……下一秒,寺卿大人就會給她來一記現(xiàn)實的鐵拳。
她想起了曾經(jīng)某個不可言說且不忍卒睹的場景,無聲嘆了口氣,趕緊小碎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