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半天功夫我就習慣了這種目光。當然,我知道他們注意我并不是因為我生的玉樹臨風。這個春水劍派在我眼里雖然像是紙糊的,可武林茶話會卻把它列到了武林十大門派的第九位,它便成了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一個門派,不幸的是我正好是它的代表。
“春水劍派王動王少俠到┅┅”柳元禮高聲道。
屋子里的多數(shù)人并沒有驚訝,因為他們在早上已經(jīng)驚訝過了;只有三個人臉上閃過一絲訝色,其中一個年輕的和尚,長得很秀氣,雖然臉上有種木訥之氣,卻掩飾不住雙目里四射的精光,一襲雪白僧衣質(zhì)地優(yōu)良、做工精細,人又坐在了東側(cè)上首第一張椅子上,昭示著他出身的不凡,我不用猜就知道他定是少林寺的重要人物;一個年輕的劍士,瘦高的身材,模樣很英俊,一副傲慢不羈的模樣;還有一個中年漢子,雖然瘦小,卻很有氣勢,面孔是熟悉的很,正是揚州咱u釵w的大戶慕容家的總管慕容仲達,他正瞪著小圓眼睛吃驚的望著我。
其實我的眼睛只在他們的臉上做了短暫的停留,便轉(zhuǎn)到了此間主人身上。
我知道議事堂里站著坐著的都是江湖重要門派的高手,從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了,可這些眼睛加起來也比不上那對充滿憤怒與憂傷的眸子明亮,雖然他明天就滿五十歲了,可看起來就像四十歲的人,高大的身軀并沒有絲毫的彎曲;被江湖傳頌的那張臉很像戲文里的關(guān)公,蠶眉鳳目,五柳長髯,顧盼之間透著無比的威嚴,一時間我好像覺得廳里只剩下這個漢子在注視著我。
這就是江湖五大絕頂高手之一的“天王老子”齊放?!
因為玲瓏姐妹和楊威的關(guān)系,我不由得對江湖上的那些高人們起了輕視之心,此時卻有如醐醍灌頂,心下猛的清醒過來,這齊放的武功分明不比師父差,那鹿靈犀排名尤在齊放之上,看來要完成師父的遺愿還真要下番功夫了。
“春水劍派王動見過齊盟主。”我深施一禮。
記得這一年來我只有兩次這么恭敬的施禮,一次是給過世的師父李逍遙,一次是給新拜的座師王守仁。這一禮雖然有幾分不情愿,倒也不是十分勉強。
“賢侄少年英發(fā),來日必有成就。請坐吧?!?/p>
齊放的話雖然誠懇,我卻感到一股泊然的壓力,轉(zhuǎn)頭四下望了望,才讓我覺得壓力小了些??次鱾?cè)空著兩把椅子,一把就在齊放的旁邊,一把靠近門口,我就是再不懂江湖的規(guī)矩,也知道那把客人中最尊貴的椅子不是留給我的,看議事堂里的格局,那應(yīng)該是隱湖小筑代表的座位,我不由對明天的壽筵產(chǎn)生了期待。
走向門口那個座位,我坐了下來。上手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中年,瘦長的馬臉掩飾不住干練的神情,見我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便沖我微微一笑。
“馬王神”韓元濟并不是江湖的絕頂高手,他在江湖名人錄里也只不過排在了第二十九,按照我的原則,他其實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里??伤请x別山莊的總管,蕭瀟就是從那里出來的,我自然多了幾分關(guān)注,或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他一笑露出了滿口的黃牙,我也沒覺得厭煩,反而有些親切的感覺。
“大少,您終于踏進江湖了?!?/p>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我心中卻像驚雷一般響亮,在他的笑容里也能看到幾分興奮,我知道他已經(jīng)了解了我的身份,可我踏入江湖真的讓他這么期待嗎?
“江湖?”我的眼中射出一道冷厲的光華,“我踏入江湖了嗎?”
韓元濟一愣,剛想說什么,齊放渾厚的聲音開始在大堂里回響。
“齊某過個生日,引來這么多的好朋友前來助興,近的不說,就連遠在蜀中的唐門也有天行兄弟千里迢迢趕了過來,此等高義,齊某自是銘感五內(nèi)?!饼R放娓娓道來,一時間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然”,齊放的聲音猛的提高了八度,“就在今日,前來助興的齊某好友‘鷹爪門’掌門況天況兄被人狙殺在離江園十里的竹子壩!況兄何罪之有,竟遭此毒手?!此人挑起事端,破壞江南武林安定團結(jié)的政治局面,是何居心?!”
說到這里,齊放騰的戰(zhàn)了起來,腮下長髯無風而動,身上長衫獵獵作響,“況兄為齊某而死!齊某敢不為況兄死!今日齊某在此立誓,大江盟頃全盟之力緝拿兇手,不殺兇手,絕不罷休!也請全天下武林共討之!”
我沒想到齊放看似粗豪,說起話來卻是滿嘴“之乎者也”,心中正有些好笑,我對面一位三十多歲的高挑漢子已長身而起,這漢子隼目鷹鼻,只是面色蒼白,雙眼紅腫,顯然悲憤已極∶“況師兄莫名被害,敝門上下莫不悲痛欲絕,還請在座的武林同道主持公道,還敝門一個道理?!?/p>
原來這小子是鷹爪門的,怪不得一臉的苦相??醋h事堂里大多數(shù)人臉上都現(xiàn)出激憤的樣子,三個例外的就顯得很另類。
我當然是其中的一個,況天跟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他的死在我心里泛不起任何波瀾,雖然齊放的話在一瞬間讓我感動,可馬上我就冷靜了下來。
另外兩人中的一個是我對面上首第三把椅子上坐著的慕容仲達,他臉上陰晴不定,兩只小圓眼睛四下亂轉(zhuǎn),似乎在觀察各人的表情。
而另一個竟然是韓元濟,他那張馬臉上看不出一絲悸動,只是在轉(zhuǎn)頭看到我的表情后,臉上倒是流露出些些放松的神情。
難道離別山莊和大江盟不睦?我暗自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