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王動,求見桂萼桂大人?!痹缰拦疠嘈詣偸箽?,沒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蠻橫,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見!”那仆人一口回絕,便要關門。
我心里一喜,看來桂萼還在應天,見大門要關上了,忙攔住道∶“那就煩老哥通稟一聲,說應天府新科解元王動求見?!?/p>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這個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衫,擼著袖子,光著腳丫,頭發(fā)上還有幾根雞毛的中年漢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個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獨行呀!”
桂萼并不惱怒,反倒頗感興趣的望著我∶“解元做捕頭,真是天下奇聞。杭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揚吧,我倒要問他一問,究竟搞得什么鬼!”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來莫非是為了你的座師王公被彈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評價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漢子,他雙眼此刻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燭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師兄方獻夫很合得來,從他嘴里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名弟子就是你。不過,桂某位卑言輕,恐怕幫不上什么忙了。”他邊讓我進來,邊說道。
“此言差異!大人審時度勢,又有膽略,前途貴不可言。區(qū)區(qū)一個刑部主事豈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驟然停下了腳步,那張干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半晌才道∶“老弟,這話就到此為止,若是讓御史臺的人聽到,你我都不利?!?/p>
“大人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怕事?”我臉上的不滿倒有一多半是裝出來的,“下官此次冒昧求見,一來是為了老師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來也是洛u災v日后在朝中多個強援。”
我把話講的赤裸裸的,桂萼臉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讓進屋子,賓主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聽說了我上疏的事?”
我說是,桂萼苦笑道∶“我以洛u仆車鱈n處,誰知還是早了!”言下頗有些唏噓。
我微微一笑,“單單大人一本奏章是顯得早了些,不過若是還有旁人的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從中說項,那可就不早了?!?/p>
桂萼眼睛頓時一亮,隨即卻是一黯。我知道寫奏章的人好找,張璁、席書乃至我?guī)熜掷舨繂T外郎方獻夫都是現(xiàn)成的人選,可朝中俱是楊廷和一黨,桂萼想找人替他說話實在是難上加難。
不過,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錦衣衛(wèi)都指揮張佐張大人?”
本朝以來,提督錦衣衛(wèi)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極是重要。桂萼聽我提及張佐,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張大人是同鄉(xiāng)?”又嘆道∶“可惜,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再說,今上御內侍甚嚴,連各地的鎮(zhèn)守內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來他并非沒有想過這條路子。
“但張佐畢竟是皇上做興獻王時的舊人,一直跟隨皇帝,能讓他提督錦衣衛(wèi),就說明他深得圣眷。多年不曾聯(lián)系也不要緊,只要有這個。”說著,我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了桂萼。
那銀票每張都是一萬兩,桂萼接過一看,臉上頓時勃然作色,一把將它扔在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賄他?我桂萼豈是這種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請大人暫息雷霆之怒,且聽下官一言?!?/p>
看到他家里雖然整潔,可家具擺設都有些破舊了,我拿出銀票的時候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今上少年英發(fā),除江彬、廢皇店,本大有可為,卻為繼統(tǒng)繼嗣一事被內閣一味糾纏。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廢天下之公義!且,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為,大人若存婦人之念,死期將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個愛杵逆上司的,想來說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給他一頂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總該動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才?!惫疠囝伾娋?,我拾起銀票再度交給他道∶“大人,此乃是為天下百姓而賄,利在百姓?。 ?/p>
“好,就依老弟之言?!惫疠鄾]有接銀票,卻道∶“那就請老弟去趟京城,幫我說項張佐張大人?!?/p>
他真是頭老狐貍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升無疑,不成功也可推的一干二凈,這等小花招我豈能讓他如愿,怎么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來應天,并不是專程來拜會大人的。只是因緣巧合,讓下官知道了京城里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蔽野延龅缴蛳x的經過講了一遍,“下官是為緝捕江洋大盜而來,擅離職守可吃罪不起。況且下官與張大人素不相識,恐誤了大事,大人是否請令郎將銀票帶往京城,畢竟大人和張大人有同鄉(xiāng)之誼,令郎前去拜會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皺眉,沉吟道∶“靖兒口才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張璁先生正賦閑在家,無所事事,他可是個好說客。大人雙管齊下,不怕張大人不答應了?!?/p>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無馀策!不錯,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張佐那里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彼抗庾谱频耐?,“他日桂萼立足廟堂,定不會忘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