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吏頭子才一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去扯江念的衣衫。
江念忙側身一避,后退兩步,從身上摸出一物,雙手奉上,低聲道:“大人!奴家奉上一些小物,請大人笑納,求大人看顧一二。”
皂吏頭子見女人躲閃,心里正待火起,然而在見到女人掌心的東西時,睜大了眼,那是十幾顆米粒大小的翠珠,剔透無瑕,一看就不是普通行貨。
這些翠珠是江念從自己貼身的小衣扯下的,她喜歡發(fā)光發(fā)閃的東西。
從前在家中,縱然不出門,她也要將自己打扮得珠翠滿頭。
富麗炫彩的珠寶和繁瑣層疊的衣裳,非但沒壓住她,反把她襯得更艷絕俏麗,玉骨玲瓏,換作任何人都撐不起這份厚重的奢靡。
別家的貴女,貼身的褻衣以舒適為主,哪怕面料再稀貴,也不會在上面綴金玉器物,江念偏不,她特特交代下去,無論外衣還是里衣,都要綴上名貴的細珠,恨不得連那繡線,都要用金銀的才好。
舒不舒服另說,只有這樣,方襯得起她的貴重。
一朝從天上跌到地上,摔得筋骨盡斷,唯有貼身小衣上還殘有一點點富貴的影兒。
這皂吏頭子也不傻,看了那翠珠幾眼,明白了女人的意圖,為何她剛才在外面不拿出來,等進側屋才獻出,若是在外面現(xiàn)眼,那便是見者有份,而現(xiàn)在嘛……自然是他一人的。
如此一來,他想盡吞這些珠寶,便要護著她,否則她嚷一聲,讓其他幾人知道,都是一處共事的,他不吐點出來?
男人攤開手,江念將翠珠奉上,皂吏頭子在手心扒拉幾下,轉而放入懷里,有了這些珠子,后半輩子吃穿不愁。
不過,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反口道:“我若說不呢?”
江念先是一怔,繼而笑了笑:“大人大量,您高高地抬一抬手,咱們這些人便能好活一分,再者……”
“再者什么?”
江念往前進了兩步,揭開衣袖,露出胳膊:“大人,您看看?!?/p>
男人睜眼看去,只見那細瘦如柴的胳膊上,干裂發(fā)紫不說,還起有蠶豆一般的疙瘩,好些已經(jīng)連成一片,看著甚是可怖。
皂吏頭子唬得往后一仰,把手連擺:“去,去,離遠些。”
“大人送完這一趟,差事就交付了,歸家可盡享富貴,何必讓咱們這些人污了您?!?/p>
皂吏頭子不耐煩地驅趕:“還不出去!”
江念暗暗松下一口氣,應聲退出。
她前一腳走,皂吏頭子后一腳出來,屋外的幾個皂吏調(diào)侃:“這么快就完事了?”
“那女人染了臟,又開始發(fā)病,你們離遠些。”皂吏頭子盤腿坐下,一路上病死了不知多少人,偏這女人賴活到現(xiàn)在。
其他幾人心中有數(shù),只想快些將人交付,好返程。
江念走回囚犯堆里,坐下。云娘眼含擔憂地看著她。
“無事?!?/p>
江念說完,扯了扯衣袖,將自己的胳膊蓋住。臟衣下的皮膚火辣一片,她忍不住去撓,越抓越癢,越癢越想抓,不一會兒,衣袖上浸出點點血斑。
皂吏頭子往對面斜了一眼:“去,拿些吃的給他們?!?/p>
矮個兒皂吏應下,撿了幾個冷硬的干饃,也不靠近,距囚犯們一射之地,將饃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