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抽冷子來一下,是什么意思。
因一夜沒有好睡,次日江念便沒起早,迷迷蒙蒙窩在床上,直到聽見對面門扇開闔響,那要死不活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衣也不披,慌張趿鞋下床,隔著門板,立在那里。
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前來去了兩趟,然后響到院中,接著秋月的聲音傳來:“阿姑起了么?阿郎要走了?!?/p>
江念走到窗榻邊,坐下,透過紗窗不高不低地回了一聲:“今日身上不好,便不相送了?!?/p>
然后那熟悉的腳步聲出了院門,一點(diǎn)點(diǎn)遠(yuǎn)去。
就這么走了?
江念仍有些怔怔的,總覺得有些不真,可就這么發(fā)生了。
秋月將做好的早飯擺到院子的桌上,對珠珠說道:“看看阿姑醒了沒有?”
珠珠應(yīng)下,走到房門前。
“念念阿姐,起……起身了么?”
江念仍呆坐在窗榻上,烏云松斜,對敲門聲置若罔聞。
院子里響起秋月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沒起么?”
另一邊沒有說話,應(yīng)是搖頭回應(yīng)了。
就這么的,江念不知坐了幾時,直到聽見灶房里“滋啦——”聲響,才發(fā)覺自己從早上坐到了午時。
她起身,腦子昏沉沉的,如同里面填滿石頭,石頭縫里灌滿水。
于是慢慢走回床榻,想要再躺一會兒,想到什么,忽然頓住腳,扭過身快步走到妝奩前,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鑰匙,然后走到墻角的立柜前,打開,里面躺的正是那本綠皮書。
江念將書取出,走回窗榻邊,踢鞋上榻,將書擱于桌案上,手指在綠皮書上摩挲了一會兒。
書頁重啟,那些故事再次展現(xiàn)眼前。
上次,她就是看到這里終止,他說,他每有創(chuàng)傷便尋到她的面前,尤喜觀她嗔罵那些欺辱他的仕宦子弟,他口口聲聲喚她阿姐,心底卻譏她憨直,諷她愚婦,更是惡語“誰家若聘此蠢婦,豈不無妄之災(zāi)?”。
后一段,又羞辱她是花孔雀,說她是孔雀苑的雀兒,孤高自許,目無下塵。
江念吁出一口氣,待往下翻去,房門再次被敲響。
“阿姑,起身了嗎?午飯好了,起來吃一些罷?”
是秋月的聲音。
“你們吃,不必管我,我再躺會兒?!苯罨貞?yīng)道。
打發(fā)了秋月,江念靜了靜心,翻開下一頁,繼續(xù)往后看去,后面記錄了他的日常,譬如每日練功,身上又受了多少傷,又如何被師父責(zé)罵,他又是怎么在心里罵回去的。
江念噗嗤笑出聲,笑里有淚。
教呼延吉習(xí)武的師父是個武功極高深的人,是呼延吉的兄長遣派來的。
此人是后來才來的大梁,之所以派他前來,是因為發(fā)生過一件事,呼延吉左肩窩的傷痕就是那一次留下的,那次的事情……江念不愿去想,也不愿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