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渡呼吸一窒,不敢議論,只輕聲問:“所以,你將她帶來這里。”
沈櫻道:“她不會再喜歡沈既宣了?!?/p>
謝渡所有的巧思善辯,此刻都毫無用武之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臟鈍痛,有些不可想象。
那么小的孩子,親眼目睹母親的死,怎么頂?shù)米。吭趺茨荛L成如今堅韌不拔的模樣?
他遲遲不語。
沈櫻倏然問道:“謝渡,你后悔娶我嗎?”
謝渡一愣:“什么?”
沈櫻定定看著他,眉眼堅定不移:“我與蕭宜珠、蕭侍郎乃至于整個蕭家之間,并非恩怨,而是仇怨,勢不兩立,不死不休?!?/p>
“而你謝家與蕭家,世代相交,盤根錯節(jié),既有姻親之好,更有故舊之交。”
“何況,”她頓了頓,卻沒有退縮,“我所厭恨的,并非僅僅是蕭氏一族?!?/p>
謝渡驀然一驚:“你……”
沈櫻眉眼間帶著透徹涼意:“蕭氏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sharen,又能毫發(fā)無損,靠的豈是他一家一族?彼時,京兆府尹姓王,大理寺卿姓裴,而刑部尚書,乃你謝氏子弟?!?/p>
“正因各大世家互相勾結(jié),官官相護,殘害黎庶,才有此等殘禍?!?/p>
“若世家仍存,縱然我報了仇,滅了蕭氏,這世間仍會有一個又一個林思靜?!?/p>
“謝渡,你懂我的意思嗎?”她看著謝渡,揚起下頜,毫無畏懼之色,慢慢道,“我要所有的世家都煙消云散,縱無功而返,亦九死未悔。”
“你若后悔娶我,現(xiàn)在還來得及和離?!彼粗x渡的眼睛,“這就是為什么,我要在大慈恩寺與你說這話的原因。”
她所謀求的,太過膽大,太過異想天開。
且,憑她一己之力,斷不可能做到。
謝渡恍然不語,怔然看著她的面容。
沈櫻收回目光,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彎下腰,將蒲團擺放整齊,輕聲道:“明日,去和離吧。”
臉上并無失望之意。
作為世家子弟,謝渡斷然無法接受她的想法。就算真的喜歡她,應(yīng)當也不會再勉強。
她轉(zhuǎn)身欲走。
謝渡忽地抓住她手腕,炙熱掌心燙著她,輕聲問:“為何全都告訴我?”
沈櫻語調(diào)平平:“因為信任你的人品?!?/p>
謝渡倏然嘆息,輕聲道:“我何時說過,要與你和離?”
沈櫻微微詫異。
謝渡沒有看她,雙目直直看著林思靜的牌位,沉聲道:“昌平十二年,時任刑部尚書的謝繼誦是父親幼弟,昌平十八年,貪腐救災(zāi)款,被父親親自監(jiān)斬于午門?!?/p>
“時任大理寺卿的裴文遠,昌平二十年,春狩時逼迫宮妃行亂,賜死。時任京兆尹的王知慶,昌平二十一年,與魯王漫談,見罪于先帝,白綾賜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