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任大理寺卿的裴文遠,昌平二十年,春狩時逼迫宮妃行亂,賜死。時任京兆尹的王知慶,昌平二十一年,與魯王漫談,見罪于先帝,白綾賜死?!?/p>
他聲音忽然低下來,慢慢問:“裴文遠、王知慶的死,都在你嫁給宋妄之后,與你有關(guān)嗎?”
沈櫻毫無避諱之意:“王知慶與魯王的談話,是我編造的,找了幾個乞丐去路上傳,先帝看重我信任我,且本就想要魯王的命,便沒問是非,直接賜死?!?/p>
“裴文遠之事有些意外?!彼届o至極,言語間帶著刀劍的戾氣,“我原本想要設(shè)計他逼迫的人,是我自己?!?/p>
春狩之時,逼迫皇太子妃行yin。
這樣的大罪,足以株連三族。
謝渡閉了閉眼。
有些無力:“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嗎?”
沈櫻道:“這點事情,不至于要我的性命,當(dāng)時那位寵妃也沒有死,只是被冷落?!?/p>
她彎唇,漆黑瞳仁卻寒意冷徹:“我沒有這樣的苦惱,宋妄只會心疼我,不會冷落我。”
謝渡皺眉:“但以命相搏,終非上策?!?/p>
沈櫻無意與他爭論這個,看向他:“所以謝渡,你想要如何?”
“你并非魚肉之人,我并不厭恨你,也不想連累你,若你想要和離,我絕無二話。日后若有需要,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報你救我和親之危?!?/p>
謝渡閉了閉眼:“和離這兩個字,不必再提,我不想聽見,今天不想,以后也不想?!?/p>
說完了底線,他嘆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看著沈櫻的側(cè)臉:“沈櫻,你對我坦誠,我亦不會叫你失望,你所厭恨的,便是我所厭恨?!?/p>
沈櫻道:“你本就出身世家,不必勉強自己,勉強的話,不會有好結(jié)果?!?/p>
謝渡驟然笑了,問:“你怎么知道我勉強?”
沈櫻道:“沒有人會背叛自己?!?/p>
因世家的存在,他得了無數(shù)的好處,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憑什么厭恨世家?
謝渡攥著她的手,牢牢不放:“這不是背叛,而是破繭新生。”
他嘆口氣,慢慢道:“這樣的話,除卻父母,我沒向任何人說過。世家綿延百年,猶如大樹,枝繁葉茂,亂枝雜干同樣茂盛,若不及時清理修剪,早晚會吸干主干的養(yǎng)分,大樹必會轟然倒塌。譬如謝繼誦之事,對主干嫡支,便是重創(chuàng)?!?/p>
“謝家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從中抽身。斷絕與世家聯(lián)姻為其一,姣珞嫁入寒門,我不娶世家女子。斷絕官官相護為二,我入仕,唯有父親、姑母知曉,沒有親朋故舊奔走。大義滅親為三,數(shù)年來,以謝繼誦為首的謝氏子弟,被父親所殺、所貶、所罰者,不下三十?!?/p>
“只不過,謝氏乃世家中心,需得緩緩圖之,不可急,更急不得?!?/p>
沈櫻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要拋下他們?”
拋棄那些同行了百年的世家故舊,獨留他謝家的破繭新生。
謝渡頷首,神色沉靜:“所以沈櫻,你我殊途同歸?!?/p>
他將重音放在“同歸”二字之上。
他松開沈櫻的手,起身,緩聲道:“至少,你和我之間,并非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
沈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