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頁）

綠色電動車沿著晨間落滿露水的山路開上來，從梁旬易家門口經(jīng)過，送報(bào)工探出手，把一卷報(bào)紙投入廊柱上的郵筒里。夏天的早晨涼颼颼的，天空漸漸廓清，剛躍出山谷的太陽像個(gè)巨大的沒有光澤的火球，園林中披滿露珠的花卉散發(fā)出濃郁的氣息。高緒如正踩在楓樹林外的圍欄矮墻上，用刷子清理監(jiān)控?cái)z像頭上的灰塵。

沒過多久，宅子的主人就出現(xiàn)在了花園里。輪椅開了自行模式，輪子滾動著，載梁旬易慢悠悠地沿鋪滿鵝卵石和細(xì)沙的小路朝高緒如行去。高緒如從楓葉的縫隙間看見了他，便將刷子和抹布收進(jìn)腰上的口袋，跳下矮墻走出樹林，站在路旁等他行至跟前。

“總算追上了，估計(jì)你都等得不耐煩了。”梁旬易沖他笑道，身上穿著單薄的小衫和防蚊褲，周身洋溢著早晨清新的朝氣，“我的輪椅只能跑這么快?！?/p>

高緒如把手放進(jìn)口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跟在前進(jìn)的輪椅旁邊陪他繼續(xù)往前走。梁旬易把手杖橫放在膝上，抬頭望了高緒如一眼，說：“怎么了？怕我落單之后挨冷槍？”

“不是，我是在想：如果你要輪椅跑得更快的話，就得去裝個(gè)引擎?！备呔w如含著微笑回答道，低頭留意路上的石子，看銅錢似的光斑在腳下浮動。

梁旬易點(diǎn)頭稱是。他瞄了眼高緒如的上半身，見他因運(yùn)動而出了汗，汗水沿著脖頸往衣領(lǐng)淌，斜斜的日光照在他皮膚上，宛似涂了一層桐油。眼下時(shí)辰還早，宅第里異常靜謐，路旁的樺樹投下清晰的影子，寧靜的池塘邊上開滿了丁香花森林里傳來布谷鳥的啼叫，由于樹木茂盛，鳥叫聲在綠林深處激起陣陣回響。

這是梁旬易罕有的能在清晨時(shí)分出來游逛花園的時(shí)候，這樣的氛圍也讓他浮想聯(lián)翩。自打那晚看了煙花回來后，梁旬易就對高緒如徹底改觀了，甚至為之心旌動搖。身旁的保鏢相貌英俊、為人體貼，男子漢該有的他都有，真是再可人不過了。梁旬易裝作心不在焉地望著野景，卻在余光里留心著高緒如的一舉一動：“你每天早上都跑步嗎？”

高緒如伴著他從從容容地轉(zhuǎn)過一道彎，朝簇?fù)碇徍蜌W莞的噴泉池走去：“是的，我每天都晨練，可能是工作帶來的習(xí)慣?！?/p>

“你一定納悶我今天為什么心血來潮要早起逛花園，”梁旬易用謙遜的口氣說，撥弄了一下眼罩的系帶，“就像你說的，這是即興行動。希望我的‘即興’沒有干擾到你?！?/p>

“沒有干擾這回事，保護(hù)你是我的職責(zé)。輪椅走得慢沒關(guān)系，我可以陪你散步?！?/p>

他們扭頭都看了眼對方，然后不約而同地錯(cuò)開了目光，抿起唇默默地微笑起來。高緒如的心緩緩地、平穩(wěn)地跳動著，晨曦、空氣里的樹脂芳香和梁旬易的笑三者令他感到了一種切實(shí)的幸福，曾經(jīng)這幸福對他來說是觸不可及的。二人走到噴泉池邊，梁旬易把輪椅停穩(wěn)，用手杖戳了戳鋪著石板的地面，說：“我覺得我今天好些了，能站起來走路了，你扶我一把?！?/p>

高緒如搭住他一條手臂，從腋下架住他，另一臂環(huán)過他的后背將其半抱住。梁旬易的腳踏在地上，撐著木杖努力站起來，渾身都在用勁，連脖子都顫抖起來。他咬緊牙關(guān)，奮力讓身體離開輪椅，用左腿支住地面，斜靠在高緒如肩上，由他攙扶著邁開腳步，朝幾米外的噴泉挪去。

兩人走走停停，手杖重重地頂在花崗巖板上，發(fā)出篤篤聲。梁旬易幾番停步歇息，高緒如耐心地扶著他，不讓他跌倒。幾步路的距離用了數(shù)分鐘才走完，當(dāng)梁旬易在池岸邊的石臺上坐下來時(shí)，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高緒如挨著他坐在一處，細(xì)心地?fù)ё∷谋?，看池子里的清水在他們身?cè)泛起波紋。

梁旬易擦去汗，揉了揉自己的兩條腿，笑著說：“這是我四年來走得最遠(yuǎn)的一段路。”

高緒如也由衷地為之感到高興，他剛想問問梁旬易究竟是怎么受傷的，但轉(zhuǎn)念又想到酈鄞之前警告他的一番話，只好閉口不言。水面上襲來清風(fēng)，把身上的汗吹干了。梁旬易一只手無所事事地伸進(jìn)水里，轉(zhuǎn)動手上的戒指，反射朝陽的金輝。高緒如看了會兒他手上的指環(huán)，說：“我之前從沒見你戴過戒指?！?/p>

“戴戒指能避免很多麻煩，尤其是在感情上，沒有人愿意招惹已婚人士。上周日的晚餐鬧得很不愉快，我突然就不想再和誰談感情了。怪我遇人不淑，碰上了尹惠禎。不過幸好有你在?！?/p>

“我從令郎那里了解到，你很愛你的丈夫。”高緒如說。

梁旬易垂著眼皮，但眸中卻露出盈盈微笑，悵然有思。他從高緒如的口袋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拿起了木杖：“戒指是他留給我的，但我很少戴，因?yàn)榭倳梦锼既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