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之意昭然,乃暗指林知珩失蹤。此事早在滿朝傳遍了越獄之嫌,只是被北疆危機掩蓋了過去,叫眾人無暇顧及。
未待林知瑾再語,奉元帝已下決斷:“卿妹于宮中侍奉太后,近日常思家人。卿此行議和,府中清冷,朕稍后便遣人接卿夫人與孩兒入宮。一則團圓,二則若叛軍破城,宮中有禁軍護衛(wèi),亦可作最后之依仗。”
以威脅還以威脅,這便是奉元帝給他的回答。
林知瑾雙眸空洞,思緒飄離,直到被陽光刺到了眼睛,才恍然地眨了眨,竟不知何時已被小侍引出。
但聞身畔喁喁私語,似是小侍向蘇恒傳稟,道是陛下信不過旁人,特命大統(tǒng)領(lǐng)親往,請林氏家眷進宮。
蘇恒領(lǐng)命,抬手朝林知瑾作一請勢,二人各有所思,默默無言,直至跨過了宣德門,林知瑾忽然變了個臉,驀然轉(zhuǎn)身。
蘇恒皺了皺眉,不明所以。
林知瑾拱手禮道:“恕晚輩唐突。只因侯爺在宮中日夜值守,縱無意詔獄中事,也難免知曉變動。晚輩于陛下駕前碰壁,故求侯爺一言?!?/p>
一門之隔,豈會無聞,蘇恒自然沒有必要裝這個傻,但更沒有必要幫如今的林氏。
“宮中之人,最忌諱多嘴。”
林知瑾忽道:“我父親可是亡故了?”
蘇恒陡然一驚。
林知瑾見他這般反應(yīng),心中更加篤定:“果然,怪不得陛下反應(yīng)激烈,原來是怕我知曉此事,便不會聽從安排了。”
蘇恒自知失色露了端倪,致其確鑿猜測,遂收斂情緒,不再言語,只揚臂做引路之姿。
林知瑾不為所動,緩聲道:“晚輩尚有一事,望侯爺明言?!?/p>
宮道冗長,兩人對立而視,這次蘇恒暗下決心,任其何言,皆不形于色。
林知瑾見對方并不理會自己,徑自道:“家父不在了,侯爺與他的合作,還繼續(xù)嗎?”
饒是蘇恒做了再多心理建設(shè),在聽到這話時,也盡數(shù)崩塌了,他怔愣原地,背脊發(fā)涼,額頭瞬間起了冷汗。
林知瑾對他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近前一步,聲若幽魅:“家父受先帝遺命,握重權(quán)挑大梁。怎料少帝長成,對老臣愈發(fā)忌憚,默許黨爭。朝廷今日局面,盡是昏君一手造成。數(shù)月前,家父自感暮年沉疴,甘入詔獄,示弱讓權(quán),陛下卻始終不肯放過。君逼臣反,臣焉能不反!”
言罷,他長舒了一口氣,續(xù)道:“家父賞侯爺品行,方擇與盟,推心置腹,豈料人心難測,終落詔獄殞命?!?/p>
蘇恒急辯:“不,不是我……”
“縱非君手,君敢言其逝后,君未松氣?”林知瑾一針見血道:“侯爺,被人捏著把柄的滋味不好受吧?”
蘇恒如鯁在喉,冷汗沿頜而落。
“我林家世代為朝廷效力,卻非愚忠之臣,如今乃昏君相逼,自不必再顧情面?!?/p>
林知瑾語畢,冷笑一聲,“家父困于詔獄,已無退路,可晚輩才得了陛下欽點,不日便去城門迎北疆叛軍去了,便知與侯爺坦白,侯爺亦奈何不了我,所以才斗膽一問,合作還繼續(xù)么?”
蘇恒怔怔望著眼前之人,半響才尋回聲音:“你,你想讓我干什么?”
林知瑾正色道:“京都難躲此劫,待叛軍破城之時,還請侯爺護送我妻孩兒與妹妹出宮,彼時,我便將手中把柄盡數(shù)交與侯爺?!?/p>
蘇恒疑道:“僅此而已?”